眼前之人是夜王。
又不是夜王。
这种违和感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夜王穿的衣服给人的感觉很廉价。
如果非要哈雷形容的话，应该就像是一对孪生兄弟，长得一模一样，却又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绿鹰？」哈雷试探地一问。
「果然还是无法让人信服。」夜王以肉眼能辨的速度发生了变化，逐渐变成了绿鹰。
哈雷这才明白团长老虫子刚才最后一句中的特许是什么意思，这种变化是禽类兽魂者的绝技。
这顶帐篷里，仅有三人。
三人，却又都不是人，而是窃神者，这个秘密显然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
「是不是只要被你见过，你就可以变作他的模样。」哈雷同样明白为什么团长在这次任务中会专门点名绿鹰跟随。
「必须要我亲眼所见，必须是活人，画像不行。」绿鹰说，「其次，如果变化之人太强，我就要借助他一点东西，一滴血、一片指甲都可以。」
「所以，老爷子才豁出命去拔下夜王一根头发。」哈雷说。
绿鹰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这根头发，是为古渊魔女大人准备的。因为目前我的变化术还是太弱。并且无法维持太久。」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哈雷说。
道理很简单，潘妲既然要让夜王当挡箭牌，夜王必然不可能在军团堡垒只露一面，明为朝堂上的应酬与恭维，实为试探之举想必也不会少。
能做到王爵之位，没有一个是蠢人。
就算王爵们没有听说过禽类兽魂者的变换之术，辅佐他们左右的奇人异士或许会知道，在哈雷看来，至少有一个人肯定是知道的——葬魂大宗师黑魔，邪门歪道的大行家。
绿鹰刚才的变化已经做到了形似，还缺少神似。
但，就算是形似和神似加一起也不行。
要瞒过别人，那绿鹰就不能「似」夜王，而是必须「是」夜王。
「古渊魔女大人会帮我加强这变化之术。」绿鹰说。
「怎么加强？」哈雷问出口的瞬间，就想到了答案。「契约。」
「契约是世间最强之力。」古渊魔女说，「定下的条件越苛刻越精准，代价越大，获得回馈越强大。」
哈雷明白。
他当然明白。
当初他左臂缠上兽眠之约的时候，就已经被清楚告知了。
兽眠之约，他得到的回馈是自由释放兽魂者的力量。
契约物，是左臂的绷带。
条件是，唯有解下左臂的绷带才能释放力量。
代价是，绷带燃烧殆尽，他将完全兽化，不可逆转。
绿鹰要做的契约，哈雷已经知道——变成一个「真正」的夜王。
「条件呢？」哈雷问。
「定下契约之后的三十天内有效。」绿鹰说，「时间越短，变化的效力越大。」
「代价？」
「除了夜王之外，以后我无法再变成任何人。」绿鹰说。
「那你……」哈雷产生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放心，我不会消失，而是便回我本来的模样。」绿鹰感慨道，「这么多年了，我以各种面貌行走世间，我已经忘了自己究竟长什么样子了，不知道事后照镜子的事后会不会被吓到。」
「你究竟为了什么如此提潘妲卖命？」哈雷问。
「你呢，又是为了什么要帮军团堡垒？」绿鹰反问。
这是凶牙佣兵团接到的任务——一个标准、事实如此的答案。
但哈雷清楚，这不是他心中的答案。
「总会有那么一个理由。」哈雷模糊道。
「是啊。」绿鹰说，「总会有那么一个理由。」
绿鹰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既然哈雷也在，我有一件事想问。」绿鹰说，「古渊魔女大人，享乐宫究竟为何而存在。」
「你察觉到了吗？」古渊魔女问。
「嗯。」
「你觉得为何存在？」苍老的女人反问。
「它像是在一面墙，在阻挡什么东西。不，更准确的说，应该是一个塞子，堵住了小史尔瓦德山脉的缺口。」绿鹰说，「而根据夜王所说……军团堡垒建造的初衷，和享乐宫一样。」
「有些事被世人遗忘，不仅仅是史书没有记载，而是一种本能的逃避。」古渊魔女说，「你们可知道三大国的名号。」
「铁蹄之国，阿卡迪亚。驭龙之国，魏尔姆。昂克魔亚帝国是……」绿鹰倒吸一口冷气，「鬼门之国。」
「聪明的孩子。夜王担负着魔西鹏塔家族世代的使命。」古渊魔女说，「我无法直接告诉你们答案，这是我与世间签订的契约，我的提示只能到这一步。现在，我要说一件严肃的事情，你们要认真的听。」
两个兽魂者点头。
「我会用契约让你变成一个真正的夜王。所谓的真正，值得是当你变成夜王的时候，你将拥有与他等同的力量。」古渊魔女说，「我将用夜王与你的头发做成一份契约物，然而这个过程必须在这里进行，如果远离夜王，那契约将不能成立。但是，这份契约，从条件到代价再到最后的回馈，都只有你绿鹰一人，却借了夜王的力量，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意味着，这份契约是违背夜王本人意愿的。」
「世间的契约法则是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所以当我凝练契约物之时，夜王会被冥冥之中的召唤引到这里来。契约法则会让他变得比现在更强。你们要做的，挡住他，确保契约物完成。」
「夜王会离开享乐宫？」哈雷说，「在什么时候？」
「契约物一开始炼制，他就能感受到。」古渊魔女说，「这是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犹如灵魂从身体剥离。」
「那您什么时候开始炼呢？」哈雷问，「时间大概又会用多久？」
「等你们准备好。」古渊魔女说，「时长取决于，上天更偏向于你们哪一方。」
「明白了。」哈雷说，显然这些内容团长老虫子都很清楚，他就不需转达了。
「小子，兽魂者天生寿命很长，却往往活不久。」古渊魔女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什么？」哈雷问。
「要学会享受眼前，放下过去的负担。」古渊魔女说，「我们在人类统治的世界中夹缝求生，若是再活得无趣，岂不是太愧对来这世间走上一趟。」
哈雷点点头，表示明白古渊魔女说的话。
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和绿鹰一起离开了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