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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古人有云:出门之前不能听到不吉利的话,不然就会成真。我看着他性感的嘴唇动人地一直在上下啪嗒,便无奈地低下头自言自语道:出师不利,看来我这次非遭横祸不可了挖。但是又看看他那双因担心而不舍的眼睛,突然间我像是被什么融化了一样,抓住他的“熊掌”(他的手确实很大,与身高蛮 成正比的)温柔地说:其实你是我的贵人,真的!也不管他能否听得懂,说完这句话拎起行李就跑了,才发现原来他的手竟是那么的温暖。身后还有他嘱咐我的余音:慢点~小心点,小纯,我等你回来。我鼻子酸酸的,一直不敢回头看他,我怕万一回了头就永远不会再转身了。

抵达都江堰已是傍晚时分, 一片片震后惨状的废墟映入眼帘,于是情不自禁地潸然泪下。前面一群人拿着各式各样的工具,搜寻着是否还有活人的迹象。我跑上前去自告奋勇地领了铁锹,带上口罩加入他们。但是在我走近的那一霎那,我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里面载满了温柔和疑问,他戴着口罩就那样定定地愣在那里。旁边一个高挑的女孩子伺机踢了他一脚,这个动作告诉我,她是他现任女友,甚至是以后的老婆。顿时我感觉天旋地转,差点倒下去。以前看书时候作者描述的那种痛不欲生,不管我坐着站着躺着还是睡着,都搞不明白是什么样的味道,到底是作者在扯淡还是在故弄玄虚?此时此刻才终于明白了作者的用心良苦。

但是我并没说什么,只是机械性地重复着一个动作。蹲在地上扒石块,然后尽力地克制住眼眶里,一眨眼就会掉下来的液体。脑袋里一直在想哪里有墙壁让我去倒立(其实没有墙壁也可以,无奈我功夫还没有到那个境界,于是每次都是借助墙壁),因为我曾听说倒立可以不让眼水流下来。其实我是一个很爱哭的人,但是那个时候我非但一点都不想哭,相反,却想笑。只是在某个时候,人的情绪并不能用想与否来控制。

一个跟我年龄相仿的男生走过来叫我不要那么用力,手都流血了。但是我的动作却越来越快,眼水也终于没出息地奔了出来。我以为那次我丢大人了,所以一直耿耿于怀。但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的队友始终以为我是因为太善良而不忍看到那种场景才哭的,惭愧得很!我的这种状态还有我们的救援一直持续到深夜。没有任何结果之后,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提议要去受灾最严重的映秀。于是在漆黑的夜里,月光照耀之下,我们翻山越岭,徒步前往映秀。与我们一起的有六个解放军,还有加上我后的8个大学生。其中有三个刚毕业,五个还在校。还有一个是记者,由于他需要赶回成都市区发稿,所以就只能与我们兵分两路了。

一路上,程志都跟在我后面,逮着机会就会问我现在过得好不好。而我心里直接骂死他,我过得好不好管你屁事管你鸟事?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我?不过从他嘴里我知道了他们不是特意来做志愿者的,只是来都江堰游玩而已,没想到会遇上地震。因为交通都断了,没法回去,所以就只好暂时留在这里做志愿者了。我用分外鼻屎的眼神,盯得他的脸白得像是刚从死海里捞出来一样难看。榕城车站的那次分手,我一直在想,我们的转身绝对是一辈子。那么这次与你的再次相逢,到底是意味着回到过去,还是一次爱情的考验?如果爱真的有天意,失去的东西还会回来吗?没有人能给我答案,也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它并没有答案。

天亮后,我们才来到 映 秀镇,那里的通信和道路早已中断,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死亡孤岛。

沉痛的灾区到处弥漫着哭声,和几乎令人窒息的腐臭。空投进来的解放军不停地用担架向外运送遇难者尸骸,但是随着救灾战线的一天天拉长,和当地与日俱增的气温,废墟里发出来的剌鼻气息愈来愈重,蚊蝇亦愈来愈多。作为抢救者,我们只能在废墟中奔波,经常被那种令人作呕的腐臭气味薰得头疼,不小心还会踩到腐烂的尸体。我的胆子一向被人称为是绿豆胆儿,但是此刻我不但没有一点怕意,而且心里都是撕心裂肺的痛。一边看着那些同胞尸体,一边看着程志与女友的欢喜与亲热。回头再看看队友,他们的腿上脚上早被杂乱的废墟磕碰得伤痕累累,身上被蚊虫叮咬得成片红包。这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个景都不忍让我再看下去,我的心脏像是被人下了诅咒一样,变成了木偶。

而且接连不断的余震,给我们的搜救工作带来极大的阻碍。有一次,我们在搜救一座还没有完全倒塌的住宅楼时,曾经发生过2次余震。搜救通道不时有砖瓦滚落,没有倒塌的断壁残 顶 更是摇摇欲坠。当我们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却听到一丝微弱的呼救声。但是大片的砖瓦滚落,和突然掉坠下来的断壁残顶,除了程志护着他女友逃了出去,我们全被砸趴下了。有几个队友已经昏迷过去,剩下的几个人也被砸伤了,而且伤势都比较严重。或许是上帝眷顾我,所以只有我受了一点轻微的砖瓦擦伤。一个人在失去一些东西的时候,往往会有异想不到的收获,或许这只是上帝对我的一点点补偿而已。

我站起来就向那个微弱的呼救声奔去,砸倒了就站起来,站起来又砸倒了,继续站起来。几个回合后,终于再也站不起来了。于是我就爬着继续向那个声音赶去,身后不断传来队友们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不要进去虾不要进去虾。那一刻那一丝微弱的求救声也消失了,越是最紧急的时候,人的直觉往往越是准确。我凭借直觉,爬到一堆显得最乱而又稍凸的残瓦残砖前就开始疯狂地扒。(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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