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淼双眼木然地望着走进来的吕言等人。
刚刚经历了这些让他世界观崩塌的事情，精神方面还有些恍忽。
哪怕看到这些穿着军装的人员，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叶文洁则是施施然地转过身去，朝着吕言等人点头示意。
关于吕言等人的到来，她确实挺惊讶，但也不至于失态。
“你就是小吕吧？”
叶文洁语气平和地说道。
身为ETO的统帅，她自然看过吕言的照片。
虽然不知道吕言到底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但事已至此，她也能够坦然接受。
“你应该就是叶文洁了。”
吕言看着面前这位六十多岁的女性。
光看外表和气质，叶文洁更像是小时候住在隔壁家的慈祥老人，看到你还会笑呵呵地给你两颗糖。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的话，大概都不会有人敢相信，这样一位老人，居然会做出背叛人类这种事。
“没想到你们能找到这里来。”
叶文洁的感慨，没有多少情绪流露。
对她来说，既然被找到了，她也不屑于隐瞒。
“运气好而已。”吕言走过去将瘫坐在地上的汪淼扶了起来。
这还真不是什么自谦的话。
他来这个射电天文观测基地，主要的目的就只是找汪淼罢了。
没想到叶文洁在这，算是个意外之喜。
事实上，智子没有给叶文洁提供预警，还真不是什么故意放弃她，纯粹是因为没有注意到。
毕竟说到底，智子听起来玄乎，本质上也只是一个被展开过维度，内部有着大量电路蚀刻的微型超算设备。
能够做到的事情很有限。
智子那种提供信息的方式看起来神奇，说开了，也就是在视网膜上快速移动，制造出文字的图桉。
也就是说，一个智子，哪怕移动速度达到光速，绕地球飞行一圈也只需要零点几秒。
也不可能同时出现在相距甚远的两个人眼中。
要是能做到，那就是另一个概念了。
好在地球上的智子数量，有两个。
一个负责全天候无死角的监视地球上发生的事，另一个则负责跟尹文斯提供双向通讯，偶尔兼顾一下破坏高能粒子对撞实验的任务。
这样一来，正常情况下，倒也不会出现什么疏漏。
可现在不同，那一个负责监视的智子，正在遥远的外太空展开，兢兢业业地制造“宇宙闪烁”。
所以三体文明那边，压根都还不知道叶文洁这边发生的事情。
叶文洁回头看了一眼终端屏幕上的红色曲线，平静地将交叠在身前的双手抬了起来。
“需要先把我的手铐上吗？”
“于我来说，抓不抓你都无所谓，我只有一个问题。”
吕言走到终端屏幕前的椅子上坐下，看着屏幕上显示的这些间隔不一的波峰，略带笑意地继续询问道。
“距离这个‘宇宙闪烁’结束，还有多久？”
叶文洁莫名感觉吕言在提到宇宙闪烁的时候，有点嘲笑的意思。
不知道出于何种想法，她沉默了下来，没有详细说明。
一旁被罗辑扶着的汪淼抿了抿泛白的嘴唇，有气无力地说道：“叶老师说，宇宙闪烁会在凌晨三点结束。”
接二连三碰到这样超自然的事情，汪淼能够这么快学会初步控制自己，已经算是不错了。
罗辑扶着汪淼，全程保持着沉默，有疑惑也没有选择询问。
要知道，他和杨冬还是高中同学，其实是很早就认识叶文洁的。
即便如此，罗辑还是没有开口。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事掺和进去很麻烦。
从选择上就能看出，虽然这两人，是三体里不同时期的两个主角。
但是他们两人的性格，明显是截然不同。
“凌晨三点么？”
这个答桉，让吕言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
既然会持续这么久，他就不担心了。
到时他自会出手，没必要冒险通知军方对着低维展开的智子进行打击。
其实有个很好玩的地方在于，智子低维展开后，人类方面是可以对其进行打击的。
而且从技术上来说，比拦截人类自己的导弹还要容易。
可惜问题就在这里，只要动用这种大规模的武器，智子就必然会收缩起来。
且不说这样做的成功率有多高，就说军方愿不愿意听从吕言的指挥，都得打个问号。
能自己动手，显然是更方便。
吕言瞥了一眼实验室墙上的挂钟，由于是乘坐武装直升机前来，节省了太多时间，时针还没有走到11的位置。
距离零点还有一段时间，他就这样直接躺在座椅上，开始闭目养神。
三名跟着吕言前来的军人，看见他这样的表现，不由得面面相觑。
而对于现在这种气氛最不适应的，还得数叶文洁。
她这会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被三名军人围着，让她看起来莫名有几分局促。
最关键的一点在于，她从吕言随意对待自己的态度上，真能感觉出，对方确实是不在意自己，并非是故意晾着自己。
这就很离谱了。
哪怕她对ETO的掌控力度不高，可好歹也是所有ETO成员公认的统帅。
将自己控制起来后，却也不说要把自己带走，更是没有一点要审问的意思。
那这到底是要干嘛？
时间，就在叶文洁这样越发不安的等待中，缓缓流逝。
察~
挂钟里传出一道微不可查的脆响。
可以看到，钟表上，时针、分针和秒针同时指向了十二。
零点已过！
吕言睁开双眼。
可以看到，宇宙闪烁仍在持续当中。
终端屏幕上的红色曲线，仿佛一条血红的毒蛇在蠕动。
他转身看了下叶文洁，才对着领头的那名军人说道：“这实验室挺不错的，还是去外面吧。”
叶文洁年纪不小了，站了这么久，再迈步的时候，还差点一个踉跄。
还好有两名军人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她，不至于摔倒在地。
罗辑和汪淼也是默默跟上。
吕言走在前方，头也不回地说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制造这种宇宙闪烁一类的奇观，应该是被三体文明称作做神迹计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