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登玉京问道(贰)

“如今我们脚下的, 就是玉京之巅。”甄浴眼神灼灼,远眺四周,“你当为何这天下间的修行门派, 俗话里都叫‘山门’?自然是因为山之高, 可作通天之阶,步天之桥。高山有灵,能与天道感应, 每逢感应剧烈之时, 人便能在此与天道通感问答。前人问道,都是这么上山去问的。这就是所谓的‘问道于天’了。”

吴疾听得脑速微微升温, 问:“‘与天道通感问答’……?怎么个问答法?”

甄浴简单粗暴地答道:“就在这坐着,等天道点你的名。点到你了,没入道的,和天道聊上几句, 问问它愿不愿意让你入它的道;入了道的,也跟它聊上几句,问问它愿不愿意让你再往上走一走。”

吴疾万万没想到甄浴竟能说出这种答案,“……是真的能对上话?”和上帝聊天啊?!

甄浴笑容的弧度扩大了些许,慢条斯理道:“这个么,说不得,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她说到这里时, 目光已经朝着四周扫来扫去。吴疾刚才听得入神,没有注意周遭,跟着她举目四顾, 才发现刚才两人对答的功夫里,方才还杳无人踪的水面上,不断有人凭空现身落水,个个都是宽袍大袖、“仙姿袅袅”地从天而降,足不沾水,凌空而立,再没有人是像他和甄浴一样狼狈、直接掉下来被迫游泳的,全都自带水上飘技能。这些人中,有三三两两看着像是师父带着徒弟的,也有独自一人在水面上逡巡的,还有些约莫是熟人组队,以至于原本看着烟波浩渺、仙气冉冉的一方大泊,竟有了点熙熙攘攘之象,而且很明显人数还在持续增加。

吴疾听完甄浴那番天道论,正心神不宁,“这么多人,该不会全世界的修士都到玉京来了吧?”

甄浴嫌弃道:“差得远了!有些气候的山门,经千百年修行演化,都有供自家弟子问道的地盘和手段,断不会来玉京这样的地方吃大锅饭的。这都是些不入流的散修,寒酸得很,东土无主的灵山福地就那么几处,好不容易赶上一回玉京发动,自然就一窝蜂地跑来这里抢坐席了。”

吴疾乐了,“照您这么说,那咱们这种洗海澡的凡胎又算是什么呢?”心里却想,亏他先前还以为或许自己的学前班没准和小鹿、素蟾或者姜不和是同一所呢。

甄浴嘿然一笑,“你这丫头少来激我。你我现在,自然是比不入流的散修还不入流了。我能把你带到这里来,已经是你运气好了。”

吴疾无奈了,可不是吗,人家都是飞着来的,就他们俩是游着来的,怎么看也不像是胸有成竹的样子。“为什么啊?”

“香山上头原本盘踞着一户小门派,后来挪窝到了西土,恰巧留下了几围遁地千里的法阵,又刚好有一围是直通玉京的。玉京上回发动还是在十年前,你这回又是正好赶上了。我如今也是肉身一具,还比不得刚才那个傻子能给徒弟护法,顶多陪你过来,接下来待要如何,只能看你造化了。”

吴疾这才明白为什么甄浴带自己来时那么突然,又想起甄浴寻找断树、在悬崖边念念有词,看来就是在辨认传送阵了。不禁由衷道:“姥姥,多谢你了。”

甄浴拒道:“你自己命好,谢我做什么?”仍旧是那副不肯受人好意的脾气。

三重巧合,才成就今天机会,这短寿的命格看来偶尔也会发挥一点好处。吴疾正感慨呢,旁边突然走过来一高一矮两个中年男人,语气不太客气地道:“尔等是哪个山门的?烦请相让,我等要在此静坐了。”

甄浴正眼也不看他俩,拽着吴疾走开。吴疾无奈轻声道:“不是说坐在这里等天道点名就行了吗?怎么坐的地方也有什么讲究么?”

“人点人不也是爱往中间瞧、高处瞧么?天道点人,自然也有它喜欢看的显眼位置,要不怎么说坐席要抢呢?”

“怎么分辨显眼的位置啊?”

“我没法力,分辨不出来。”甄浴干脆地道。“离他们扎堆的方向反着走罢,免得又有傻子来聒噪。”

吴疾乐呵呵道:“姥姥,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甄浴道:“那你不如给我争口气,这就悟它个几乘大道来给那几个傻子看看。”

说到这个,吴疾就来了兴趣了:“几乘大道?姥姥,这修行悟道的上乘下乘、大乘小乘是怎么分的啊?是说悟道悟得越上乘,法力神通就特别厉害吗?”

甄浴道:“先找个地方,坐着慢慢说。”

两人又走出一段不短的距离,眼看已经远离了那帮散修的兵家必争之地,甄浴便摁着吴疾坐下。吴疾还是有点心理障碍的,坐下之后看着身下水面,只觉得屁股没着没落的感觉说不出的怪异。甄浴拽过他一只手,道:“看好你这只手。”说着拉着他的手往水面上探去。吴疾顿感指尖即将触到水面时,有一种无形阻力挡住了他的手。甄浴道:“你只伸一指。”吴疾便并掌为拳,只伸出食指,甄浴捉着他这根手指,再往下用力,竟又能透过那股阻力、下压几分,与此同时,他指尖下原本平滑的水面,竟然慢慢向下凹陷出一个圆坑,就像是隔空去摁果冻似的。

甄浴道:“水在躲你,你才能衣发不湿,在水上行走。水为什么躲你?”

吴疾让甄浴这个“水在躲你”这个说法给涮得耳目一新,更不确定了,“因为刚才那位杜果小哥的水行诀?”

“非也。他是人,水是水。人走人的,水流水的。人凭什么驾驭得了水,还让水来躲你?”甄浴不紧不慢道,“水火土木,风雷雨雪,天上日月,皆乃自然;这世间一切的‘神通’,归根结底,就是以法力驾驭自然,为己所用。武功人人能练,皆因人天生有气海,锤炼身体,即可转化真力;神通却非人人能使,只因法力绝非能‘练’得出来的,”她指了指头顶,“而是向天借来的。”

“修行人一旦入道,就能向天借法,以此法化用神通,行不能行之事。天道借法,人道用法,这山门里做师父的,教的不过是如何运使法力,将法力化作千变万化的神通,而天道是否青睐于你,又愿意借你几分法力,这才是修行人的大事。说白了,驾驭这水的不是他,是天道。这水躲的也不是你我,而是天道。”

吴疾暗叹甄浴解说之深入浅出之余,也琢磨着自己先前将法力理解为蓝条、“入道”理解为转职之后能解锁蓝条,现在看来虽不中,亦不远矣。而甄浴直白地用出“青睐”两个字,这岂不是说明,人的蓝条长短,还要取决于某种宇宙高维力量对自己的好感度?然而“天道”这东西,真的会有某种拟人化的好恶情感吗?他不由问:“那要怎么才能得到天道格外青睐?”

甄浴道:“你跟人是怎么交朋友的?赤诚以待罢了。与天道通感,亦不过如此。不计天道如何问你,你只要答出实话就行了。只不过这实话,有时候连自己也未必清楚。你趁着现在,要先想好了,你究竟为何入道?不必告诉我,自己好好想想就行了。”

吴疾只觉越是听课,就越觉得天道这东西更拟人了,心中没底地问:“姥姥,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入道之后最少也能百岁寿终,修士的寿命有什么说法吗?”

“天道爱你愈多,你道行愈深,法力愈炽,寿元愈长。‘修为心,行为法,心是道心,法是法象’,这话你可还记得?”甄浴说,“修行么,行的是神通,这就同练武一样,练习就是了;至于修习道心,每有开悟精进,寿元便会跟着法力一起看涨,这就是天道看准你了,想要你用他多给你的这些时辰和好处接着悟它。所以想活得长,看得远,就要懂得修在行先,道心为本。刚入道时,各人所得寿元,因人而异,初时多为整百岁,再往后就是各自修行,每有开悟,天寿再延,也有的是人一生再无寸进,活完这一百年就死了的。”

懂了。思想觉悟决定寿命长短,至于技能什么的,都是身外物啊。吴疾先想到的是:如果自己成功入道,那么还有近九十年的时间研究回家的方法……他忽地又有些好奇,问:“姥姥,你入道的时候,也是整百岁寿元么?”

甄浴道:“不,整两百岁。”

“还有比您多的吗?”

“有的是。”

吴疾顿感压力:简直跟学前智力测试分班有异曲同工之妙。等一下,这么说来,小鹿、素蟾和姜桃花今年到底几岁了?

他脸色复杂地脑补一阵,倏地思维又发散开去:天道选择它青睐的人时,究竟是以什么为准的?他遇见的修士,可并不全是如这三人一样的人,也有如灯草、白面道人这样的,还有何田田那种在某些方面更令人费解的……不过这些猜测都属于课堂开小差了,甄浴坐在他面前,早已一副闭眼入定的样子,他赶紧也清了清脑子,专心思考入道问题。

只不过周遭环境,纷纷攘攘,吴疾一时也没能完全静下心来,只得抬头看天看水。看了片刻,他隐隐觉得天色似乎比刚才更亮了一些。他起初还以为是自己错觉,未曾想隔了一阵,天色越来越亮,不一会儿天空中的翻腾云海,逐渐透出万隙璀璨金光,沉沉翻腾着地压将下来,仿佛要坠入水面似的。

他正略微惊讶地看着天上盛景,忽觉身下微动,低头看去,就方才还平静无波的水面,忽然开始下降。这种“下降”同样也让人难以分辨,皆因除了云海、水泊,再也没有其他肉眼可见的参照物,唯一能确实感知到的,只有身体明显的下坠感。

甄浴似也感觉到了水面波动,睁开眼睛,道:“忘了和你说了,玉京上这水泊,也有个有意思的名字,叫‘盐镜子’。”

盐能理解,毕竟尝过这水的味道了,镜子就不解其意了。吴疾疑惑道:“这又是什么典故?”

甄浴道:“马上你就会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的内容不太好写,慢慢来吧……( →_→) 总是过12点更新拿不到小红花就有点蓝瘦了。

下章和上帝聊天,准备开金手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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