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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9 烫手山竽

对于市领导的批示,市委组织部非常重视。市委组织部长武秀兰对罗观印象深刻,理论水平很高、说话谦逊得体,但她就是不明白,罗观这次行事为什么如此高调,而且不偏不倚地撞到了枪口上。

实际上,罗观没有调入市委党校,武秀兰的确是重要原因。但罗观却是因为章渝辉那张臭嘴而错怪了武秀兰。章渝辉的确是托了关系,只不过章渝辉托的人非常聪明,他给武秀兰说,罗观是个不错的孩子,只不过有些急功近利,急于向上提升,所以想进党校,为了罗观的前途更加宽广,建议不要调入市委党校。

武秀兰本来也听过罗观解读邓公讲话,而后又对罗观进行了详细了解,发现人家建议得非常有道理。他是组织部长,自然知道干部应该走什么路。不料,武秀兰的好心,加上章渝辉的显摆,让罗观误解了。

到底如何落实市委书记和市长的批评,武秀兰一时拿不定主意,于是就召开了部长办公会,听听各个副部长有什么看法。

没想到部领导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常务副部长说:“组织部是什么部?是最讲组织纪律性的部。书记和市长都同意了,严肃处理、绝不姑息,这话说得很明白。一个小乡长,都这么嚣张,这还得了?如果不处理他,我们向市领导没法交待,向舆论没法交待。”

“我认为,组织部是培养干部、保护干部,人非圣贤,孰能无错?遇到干部犯错误,我们要尽量教育引导,而不是一通棍棒,组织部是干部之家,我们一定要善于保护干部,保护干部的积极性,如果一味采取处理的方法,我看组织部干脆把牌子摘了,与纪委合署办公拉倒了。”

组织部副部长之间也有利益争斗,而这次却利用对罗观的处理争起来,大家都是出于维护组织部的形象,都无可厚非,但是显然火药味是越来越浓。

后来排名末位的副部长提了一条建议说:“北召县毕竟是一级政府,对于罗观的处理,还是以县里的意见为主。我们直接研究处理一个乡长,似乎有些不合程序。这样的事情多了,可能就有人说咱们一杆子插到底。”

对这条建议,大家都表示赞同。这个主意非常不错,这样一来,组织部就处在一个非常灵活的位置。不管是什么结果,组织部都可以向市领导说出理由,处理得妥与不妥,与市委组织部无关。

对于罗观如何处理,现在全县上下都高度关注起来。其实现在,大家通过了解,还有李尚源还背着罗观跑到乡里、县里,说这事背后有人捣鬼。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况且当时那么多的老百姓,想把大家组织起来,背后的策划者怎么可能不留下痕迹?

最后大家也都明白了,罗观这次是吃了范捷的大亏。但是吃了亏又能如何?谁也不敢去公开为罗观澄清,只能是私下里说说,不能公开说。包括罗观自己也只能怨自己碰到了一个玩阴谋的高人。

市委书记都批示了,市长也同意了,你还能翻案吗?

市委组织部把这个汤手山竽抛给了县里。这让王文元也头疼起来。

如果按照市委书记的批示来“严肃处理”,自己如何下得了手?撤职?太重了。警告?记过?这又显得太轻了。

王文元想得有些恼怒,罗观这小子不动则已,一动就是大动静。上一次罗观大闹公安局,搞得自己和县长一起出面,自己还向上级说了好话。这一次来了个千人相迎的场面,市委书记都批示了,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谁都知道,现在罗观是县委书记王文元的人,是他手中的一张王牌。看他王文元究竟敢不敢挥泪斩马谡。如果王文元来个狠的,那就会让跟他的人心寒,如果王文元轻描淡写,在市委书记那里过不了关。

罗观这些天就在走村串户,乡政府那一摊子工作全部扔给了李玲玲和崔国战。罗观在做着最坏的准备,万一县领导对他不仁不义,对他来个狠的,那对不起,罗观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正在村里和老百姓聊天,罗观意外地接到了省政府副秘书长颜国雄的电话。

“小罗,最近怎么样,也不来省里了?”

“颜秘书长,谢谢。近段时间太忙了,我刚刚返回乡里,千头万绪的,还没有理顺。”罗观说道。

颜国雄说小罗到省里去少了,也就是随便说说,自己从省城回来后不久。

“小罗,也不要跟我客气,有啥事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颜国雄说。

罗观感到颜国雄意有所指。他不会平白无故地打这个电话,而且上来就问他有啥事需要帮忙,估计他是听说了自己的事情。自己的事情都登报了,尽管是市里的报纸,但罗观是第一个登上曝光台的,具有一定的轰动性,颜国雄知道了并不奇怪。

罗观想了想,颜国雄问这句话恐怕也就是安慰一下他,他说要帮忙只不过是一句客气话。从位置上看,颜国雄是在省里,黄维是在市里,如果是一般性的事情,黄维怎么也要看颜国雄的面子。从职务上看,黄维是正厅,颜国雄是副厅,而黄维是省委委员,颜国雄则不是。也就是说,颜国雄的话在黄维面前根本就不管用。

如果说黄维只是口头上说说,并没有在大会上说,那还有回旋的余地,而黄维是写出来的,而且市长景卫东也同意,并让组织部门严肃处理。这种情况下,估计谁的话对黄维来讲都不好使。

“颜秘书长,真的没有什么事。呵呵。如果真有过不去的坎,我一定给您说。”罗观笑道。

颜国雄放下电话,颜洁马上问:“小罗怎么说?”

“这小罗还真是硬气啊,也不知道这硬气是怎么来的。”颜国雄说道。

接着,颜国雄又打起了电话:“喂,白省长,我是颜国雄。对,他说不用管了,他自己会处理好,有志气,有硬气,很不错。对,好,我继续关注。”

罗观这几天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各方面都来了电话,比他当初提升的时候还热闹。特别是当童欣打来电话时,罗观说:“老婆,谢谢关心啊。这算什么啊,小事一桩。你不用管了,县领导已经有承诺了,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罗观对童欣说这话时,一点底气都没有,于是就搬出了县领导,撒了谎说是县领导有承诺了。到现在为至,罗观都没有接到过王文元的电话,罗观也知道王文元肯定为难。因为王树高、汤全章、孙虎都先后打过来电话,说王文元这两天连饭量都减少了。

王树高劝罗观说:“小罗,我估计这事要上常委会。到时候我们尽量为你开脱,往好的方面引导。你也要做好准备。不管出现什么结果,你都要坦然面对。有时候,人出现一些挫折,也是好事。越是逆境,越是能看出一个干部的本质。到时,你千万不要再冲动了。”

王文元最终决定开一个县委常委会,专题研究对罗观的处理。尽管王文元知道,这次常委会上自己将会被不少常委看笑话,但他又不得不开。

市委书记白纸黑字的批示,你连个常委会都不开,不管你是不是处理得到位,最少你没有开会进行传达,这是对市领导的大不敬。

会议开始,大家围绕罗观的问题迅速就形成了两派。首先向罗观开炮的居然就是县纪委书记尚万全,尚万全激动地说:“我看,罗观这次太不像话了,竟然封建社会那一套搬过来了,这还不说,还把几十年前文革那一套标语也用过来了,得好好敲打敲打他。”

尚万全的态度让政法委书记陆德一、常务副县长范长贵以及县长派的干部们暗暗高兴。县长派的干部是对县委书记王文元不满,而陆德一和范长贵则是对罗观怀恨在心。

“对于干部的处理,我认为要严格按照党纪法规来处理,一定要贯彻落实市委黄书记的‘严肃处理、绝不姑息’的指示精神。为此,我专门查了有关的规章,没有哪条明文规定说不允许群众欢迎、欢送。想处理吧,找不到法律法规的依据。不处理吧,我们又得贯彻落实上级指示。怎么办呢,我认为给罗观一个党内警告处分,这个比较合适。”尚万全说道。

尚万全的话让大家都有些目瞪口呆。如果真要按照尚万全的处理方法来,市委黄书记也不能说北召县处理得不妥,依法治国、依法行政要体现在方方面面,其中处理干部也得依照法律法规来,这说法放到中央也能说得通。

严格按照法律法规和有关规章来办,这话是放之四海而皆准。但现在的社会,人治仍然是大于法制。你用法律条文来应对市委书记的批示,显然没人能够挑出毛病,但市委书记也绝对因此对北召县委产生看法,特别是对于一把手。

尚万全的话猛一听是在与罗观过不去,但结果却是为罗观好。最少,在县委常委会上,不会有人再落井下石。尚万全都说没有法律依据了,常委们如果再要求对罗观严加处理,那就会给人留下口实。

会议陷入短暂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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