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梅刚刚提到让秋敏到东峡县投资的事情，就把话题扯到了别处。罗观感到，张部长经过一年多的县长岗位的锻炼，老练了很多。对于什么时候该点题、什么时候该细说、什么时候收、什么时候放，控制得很好。
张梅详细问起了罗观的其他情况，不知不觉十一点多了。秘书过来说，中午有个老干部情况通报会，说好了让她参加的。张梅说：“雨涵，你让常县长参加吧。就说我中午有重要客人，替我给老干部们解释一下。”
“部长，中午有重要客人，不是指我们吧？”罗观笑道。
“小罗，你不算什么重要客人，秋总才是。”张梅又叹了一口气说：“老干部情况通报会，你通报情况，有几个人在听？只不过是借个机会，大家聚一聚罢了。”
越是到基层，县长、书记越是难当。上边不管来什么人，也不管是什么部门，都得要求一种规格。规格往往就是政治待遇。如果县长或者书记不出面，就说明你对他不重视。应酬接待非常多。有很多老百姓都在羡慕领导干部“革命的小酒天天醉”，岂不知道基层干部也是无可奈何，天天喝酒，铁打的胃也受不了啊。
当然，张梅是女的，情况就会好很多，但她也被各种名目的通报会、汇报会、研讨会搞得烦不胜烦。
“张部长，我和秋总可是给你作了一回挡箭牌。”罗观笑道。反正张梅不在北召县当县长，罗观说话就随意了许多。
张梅的秘书叫姜雨涵，小脸盘、小嘴巴的单眼皮女生，说不上漂亮，但小巧玲珑，一对小酒窝让她看起来非常顺眼。姜雨涵在县招待所找了一个雅间，桌子上没有摆酒，罗观也就没有要求。
饭菜不多，但是味道很有特色，秋敏吃后大加赞赏。张梅就详细介绍起了菜品，说道：“这是水煮蚕蛹，蛋白质含量很高。你等一会儿尝一尝蒜香蚕蛹，味道又不一样。”
姜雨涵起身到外边进行安排。
“这一道是紫红薯，这是东峡县的特产。”张梅说道：“北召县也有蚕蛹，但是量不大。东峡县利用山坡养柞蚕，蚕蛹都让老百姓吃了，吃不完的都喂猪了。我在想我们现在有很多东西，不做成商品，真的是太可惜了。比如说，蚕蛹和紫红薯这两样，完全可以出口，但是我们缺少渠道。还有就是在国内销，但是我们全县连个冷库都没有。一个冷库下来就得100万，没人敢投这个资。”张梅说道。
“因此，我在想，北召县和东峡县挨得非常近。我们可以利用北召县的交通优势和旅游优势，把我们的特产做成旅游商品，在东峡县生产，通过北召县卖到全国，这也是一种好办法。但是一些投资商对于北召县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特别是规划当中的旅游购物市场、山货批发市场能不能做起来，他们还有疑问。”张梅说道。
“张部长，我明白了，你是想让秋总在东峡县开办一个土特产公司，专门经营山货。这个思路倒是可行。这是对华夏红沟批发市场的一种有力支撑。批发市场一成立，最开始的商户入驻最难。我看不如这样，我和秋总到省科学院和河洛省农业大学找一个专家教授过来看看，首先是这两样东西还有没有其他的功效，到底做成什么样的食品。我们不能满足于卖原材料，一定得有很高的附加值。”罗观替秋敏作了主。
张梅知道投资的事情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企业家的钱也不是白捡的。罗观认可了她的思路，这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张部长，其实，开办这个一样公司，可比不了一般的工业企业，土特产公司对农户的贡献大于对县财政的贡献。如果是其他的县长，可不想费这个劲。呵呵。”罗观笑道。罗观以秋敏面前也是变相地夸了一个张梅，是一个为老百姓着想的好县长。
有这样的好县长，企业家来投资大抵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现在华夏的法制化、市场化环境还有很大差距，投资主要还是看当地的主要领导。
“小罗，我刚才真心欢迎你们到东峡县来，也包括你啊。”张敏笑道。
“张部长，我本来就是东峡县人。应该是我，真心欢迎您到东峡县来。这样才对啊。”罗观笑道。
“小罗，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考虑过换个地方干？到东峡县来，怎么样？”张梅说道。
“张部长，说实在话，能到您手下干，我当然愿意，求之不得。但是我觉得现在还不能从北召县离开。”罗观说道。罗观心里想，如果提个副县，这事其实还可以商量。
“原因是什么？是因为王书记对你好？还是你对北召县有感情？”张梅问道。
“都有。王文元书记对我，就像当时宋书记和您对我一样。可惜的是我在乔庄乡没有干好，上了《南都日报》曝光台，被贬到县信访局了。如果不是王书记坚持，恐怕我就被降职了。”罗观在张梅面前没有掩饰他真实的想法。
以前，宋时义在县里当书记的时候，王文元是县长，两个自然少不了争权夺利，张梅是站在宋时义一边的，与王文元的关系却是一般。而此一时、彼一时，张梅是东峡县的县长，与王文元不在一个班子里了，也就不存在对立关系了。张梅的家人在县里还颇受王文元的照顾。
“王书记对你很不错，但是你可以分析一下县里的干部结构。县委班子才动没有多久，不可能短期内再动，县委班子不动，其他的副县也动不了。三年到五年内，你在北召县没有提副县的希望。”张梅认真地进行了分析。
虽然不关秋敏什么事，但秋敏听得却十分认真，对罗观说：“罗局长，我看张部长说得非常有道理。”
罗观心想，张梅县长是组织部长出身，又在北召县待过那么多年，对北召县的干部队伍可以说是了如指掌。自己还真的没有想到这一层，当然他也没有想这么远，自己正科的时间太短。
“就算是北召县空出了副县的位置，你能确定就能轮到你？你能确定王文元书记就能够把你推上去？你有能力，这个大家都承认，但是除了你，还有很多能力不错的人，他们还有年龄上的优势。”张梅说道。
年龄上的优势，谁能比得过自己？罗观心想。
“有时候，你年纪轻，反而成了你的劣势。那些年龄大的人反而能够博得大多数人的同情。比如说，建设公司的侯丙申、范士富，县委办的张永生，缘酒公司的李超，三岔口乡的乡长陈军生，乔庄乡党委书记乔德伟。”张梅详细分析道。
“如果到时有一个位置，如果是你，乔德伟怎么办？乔德伟曾经是你的班长，而且乔德伟是王文元书记的人，王文元书记会选择哪个？你考虑过没有？”张梅问道。
罗观心想，说不定还真有这么一天。他和乔德伟在乡里合作很愉快，一方面是因为乔德伟对于家乡致富的渴望，另一方面也是罗观对他没有什么威胁。乔德伟可以说是王文元的铁杆，自己只不过是后来者而已，如果真是在他与乔德伟之一做出二选一，王文元会怎么做？罗观心里一点把握也没有。
“小罗，我知道你和李长山的关系不错，李长山对你非常欣赏。如果有一天，县里只出现一个副县的位置，你和李超都符合提升的条件，李长山会怎么做？李超会怎么做？在利益面前，真不知道你们的关系还能不能保持？”张梅越说越犀利。
罗观想到李长山、李超，如果真的出现这种情况，李长山绝对要帮李超，而自己到时能怎么办？争还是退？罗观迷茫了。
“张部长说得很有道理，可以说是入木三分。不过，这事情只是假设，不一定会发生。”秋敏说道。
“呵呵，张部长，我没考虑那么远。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几年后的事情，谁说得清楚呢。张部长，我现在还不想动。原因是，我从乔庄乡到县信访局，好多人说我是被人坑了，被贬了。如果我从县信局走了，那我就承认失败了，甘心失败了。”罗观说道：“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张部长，给我两年时间，如果到时候没有什么起色，张部长再收留我。当然那个时候，张部长就是张书记了。”
“呵呵，小罗，离开北召县的事先不提了。不过，我感觉你好像对在乔庄乡走的事情耿耿于怀啊。没有必要，吃一堑长一智，如果不是上一次，你在信访局这件事，你能这么圆满解决吗？其实年轻人，多干一些岗位，不是坏事，这是难得的锻炼。有人一辈子就在一个地方、一个单位、一个岗位，经历单一，视野不宽，也干不成什么事，也没有什么出息。”
罗观对于从乔庄乡到信访局的事情已经释怀了，这是李万年相劝的结果。李万年是从群众路线的角度来劝慰的。而张梅却从组织部长的角度来劝罗观。罗观感到张梅说的也非常有道理。不管哪一级的领导，复合型、综合性人才永远是首选。
“因此，小罗，你要想长远一些，不能把自己限制在一个小天地里。跳出来，不是坏事，哪怕不是跳高，而是跳远，对你也有莫大的好处。”张梅建议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