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省委组织部给市委组织部下通知，调北召县建设公司总经理范士富到省政府帮助工作。
这个通知一下，顿时在北召县乃至整个南都市机关引起了轰动。
近年来地从南都市调入省直机关的人员屈指可数。别的市到省里办事，到处都能找到老乡，老乡一帮忙，办事就顺利很多。同样都是等着见厅长、局长、副省长的，人家有老乡，就可以往前排。特别是邻近南都市的舞阳市，面积和人口不到南都市的一半，但是他们在省直机关的人比较多。
仅从每年从省里争取到的项目资金来看，舞阳市就与南都市非常接近。人说朝中有人好做官，其实，朝中有人也好办事。
这几年也就是北召县的孙虎调入了省信访局，现在又到了省发改委。
能够到省政府帮助工作，这就为干部调入创造了好的条件。除了组织系统，很多干部都不知道范士富是何许人也。一个县里的破公司头头，怎么能够到省里帮助工作呢？
正在旧野县调研的市长吴天军在干部座谈会上说：“对于人才问题，我们一定要高度重视。前一段时间，市里开了全市人才工作会。景书记提出了四个并重，即，引进人才与培养人才并重，岗位锻炼与院校培养并重，物质奖励与精神激励并重，技能型人才与实用性人才并重。我感到讲得很好。范士富到省里帮助工作，这让我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的人才工作还需要进一步加强，我们不仅要引进人才、培养人才，还要有发现的眼光，挖掘人才，更要有更大的胸怀，输送人才。”
吴天军说到人才问题，忽然来了劲：“我看有的地方，看到是个人才，都舍不得放。你把人才当成宝贝疙瘩当然是好事，但是这人才不是你哪一个人的，你舍不得放也可以，但你得用人家。今天我们就是人提倡，优秀的人才多向外走、向上走，走的越多，就说明你这个地方的领导有气魄。”
其实有心人已经听出来了，吴天军评价市委书记“四个并重”讲得很好，其实就是把他的位置摆在了景卫东之前。一般说来，只有上级评价下级的的时候才用这种语气。比如在一个会议上，省领导参加了，市领导讲完话，省领导就会说，某某同志的讲话，讲得很好，我都同意，下面我再强调几点意见。
吴天军在肯定景卫东的“四个并重”之后，果然又强调了两点，那就是发现人才和输送人才。吴天军这一讲，就让人感到他比市委书记景卫东还要高明。
吴天军在旧野县干部座谈会的讲话情况传到了景卫东的耳朵里。景卫东只是淡淡一笑。因为此时景卫东对吴天军这番讲话不是太在意了，因为今天有一件事让他感到更加兴奋。
那就是，市委副书记郭继山到了他的办公室。郭继山在闲聊之中说起了吴天军在旧野县的情况。
上午，景卫东到办公室之后，罗观进来向他请示，说是市委副书记郭继山想见见他。景卫东一听，马上到罗观的办公室，把郭继山迎进了办公室。
景卫东曾经算了算，市委秘书长杨晓捷跟自己是保持一致的。常务副市长吉凤梧是他一手提的，这个是他的铁杆。纪委书记李明申与自己的关系还算可以。其他人，景卫东可是一点把握都没有。再一想吴天军，吴天军一派在人数上还占优势。
郭继山想见他，不知道是公事，还是私事，景卫东宁愿是私事。郭继山进来之后，景卫东亲自倒茶。郭继山说：“景书记，这怎么好意思呢，我自己来，自己来。”
“郭书记，你在省委组织部干过处长，那个时候你的话，全省都得听啊。”景卫东适度开起了玩笑。
“景书记，位置变了，环境变了，我现在到了南都市，我还不得听你这个班长的？”郭继山笑道。
郭继山的话，让景卫东听得大喜。都到了厅级干部了，什么话都不用说得太明白、太直接，郭继山释放出了一个很明显的信号，那就是要向景卫东靠近。
郭继山是抓组织的副书记，是南都市的三号人物。如果一号、三号人物联合起来，吴天军市长这个二号人物还能翻起多大浪来？景卫东一段时间以来笼罩在心头的阴霾散去了不少。
前天，罗观到了郭继山办公室。给郭继山带来了一包香严寺了然方丈做的禅茶，边喝边聊，郭继山喝完大赞。
由于级别相差太远，说话反而更加方便，加上以前两人的关系就不错，与宋时义三人在一起喝过不少次酒，罗观也就放开了说。罗观说：“郭书记，您来南都市时间不短了，除了正式场合，从不到其他常委那里串门。景书记呢，想跟你私下里聊一聊。”
其实景卫东没有向罗观表达这个意思，罗观是替景卫东向郭继山伸出了橄榄枝。
郭继山自从来到南都市之后，显得非常低调，让大家感到好像这个人不存在一般。郭继山不说是闭门谢客，也算是深居简出。他一直在观察，其实一直在吴天军与景卫东之间摇摆不定。郭继山并非对景卫东没有信心，而是认为景卫东很年轻，早晚会提升，自己如果跟景卫东太紧，景卫东哪一天高升了，走人了，吴天军就有可能接书记，郭继山不想跟吴天军为敌。
“树欲静而风不止，你不想与人为敌，但偏偏有人把人当作假想敌。想置身事外，难啊。”罗观说道。
“今年我在省里帮忙的时候，省政府二处的娄处长和我探讨过，近几年各个省辖市的市长、书记，都是个性很鲜明的人，甚至是争议很大的人。娄处长说出了一个原因，我认为很有道理，当主官、当一把手，可以是老实人，但绝对不能是老好人。比如说，吴天军，跟景书记闹得那么狠，市长照样当上了。”罗观说道。
“小罗，你说得没错。越是个性鲜明的人，争议很大的人，越是容易造成影响，最少各级领导对他们的名字记得更熟。”郭继山对罗观的说法表示认同。
全省那么多干部，特别是副厅级干部少说也有500多人，有几个能在省领导那里挂上号？这就是为什么各级干部热衷于上电视、上报纸的原因。不是给老百姓看的，还是给上级领导看的。
郭继山到南都市之后发现南都的情况比南洛市更为复杂，两个一把手面和心不和，斗得很厉害。在这种情况之下，郭继山一开始还想明哲保身、但求无过。但罗观这一提醒，可能身是保住了，但是却也从此寂寂无名，慢慢从干部、从上级的视野中消失了。
罗观的眼还真是毒，一眼就看出了自己所持的心态。罗观提醒的也是非常及时，郭继山一想自己还不到50岁，还远不到激流勇退的时候，现在就暮气沉沉的，恐怕连省委组织部都会把自己给忘掉了。
人生难得几回搏，现在不搏何时搏？郭继山一时间内心充满了斗志。于是就找个机会，拿了个文件，来找景卫东。
景卫东给郭继山泡的茶正是罗观所带的香严寺禅茶。
郭继山笑道：“景书记，你平时也喝这个茶？喝这个茶，才能真正体会到一句话的妙处，人在草木间，这就是洒脱人生啊。”
景卫东听罗观讲过香严寺禅茶，说台湾的林清玄有句话，喝茶的最高境界就是把“茶”字拆开，人在草木间，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郭继山说也这话，看来平时也不少喝这个茶。
“这个茶啊，还是小罗给我带的，这一喝就感到不一样，既不是红茶，也不是绿茶，又好像兼具两者的特点。”景卫东说道。
“景书记，我算是占了你的光了。前几天，小罗送我了一包。我说小罗你怎么小气啊，他说是产量太低，一包都不少了。现在看来，小罗没有骗我。”郭继山笑道。
景卫东这才明白，在此之前，罗观已经找过郭继山了，已经把郭继山的工作做通了。一个小小的正科级干部，居然能做通副厅级干部的工作，而且这不是一般的副厅级干部，而是南都市的三把手。
对于郭继山，作为市委书记的景卫东肯定不会折节下交，而自己没有明确的态度，郭继山也不会巴巴地跑过来。罗观能让郭继山主动过来，看来是下了很大功夫。没想到，罗观能够理解自己的处境，能够发挥主观能动性，创造性地开展工作，为他拉来了一个强有力的盟友。
小秘书也有大作用啊。
送走郭继山之后，景卫东给市委秘书长杨晓捷打了电话：“晓捷秘书长，小罗的事情，你给他办一下吧，关系放在东峡县，东峡县也为难。”
杨晓捷是市委秘书长，最善于听话外之音。很明显，景卫东对罗观这个秘书相当满意。景卫东让他去办一下小罗的事情，恐怕不仅仅是把罗观的关系从县里转到市里这么简单。
市长吴天军的秘书范捷是副县，还是市政府副秘书长。罗观作为市委书记景卫东的秘书，不说比范捷高，最少在级别上不能低于他。
市委组织部办事非常利索。马上就提请上常委会。罗观任市委副秘书长，得到了常委们的一致通过。市委书记弄个副县级，根本不算什么大事，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是多少年来一届一届都是这么做的，就算你吴天军再有意见，也只能是放在肚子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