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他还救过你?

李煜玄只无所谓地笑了笑,说:“无妨,陈年旧事已经过去了,朕不会在意。既然你喜欢,多拿出来泡着喝也无妨,朕尝着也觉得好。”

秦佩英把茶杯递给岳兰,环着李煜玄的手臂往正殿走去,说:“皇上宽厚,倒是让臣妾想起,他如今独自一人在宫里生活,日子难过得很。臣妾虽也有心结,但如皇上所言,陈年旧事了,早该不在意才是。”

“他如今这样,远不足以弥补当年边境陷落给百姓带来的痛楚,苟延残喘至今已经是他的福气。当年若不是太后力保,他也该去为他的家族赎罪才是。”李煜玄脸色沉下来。

“皇上才说不会介意,怎么这么快就变脸了?”秦佩英松开臂缚,闪过一丝犹豫,说:“皇上,臣妾突然就想起来,若重新找一个有功夫底子的又信得过的人来这里,小川公公不正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他那一身功夫虽然因为宫刑而削弱了不少,可底子也还在。对臣妾来说,比起一个不认识的人,他可信得多。”

李煜玄说:“可如此一来,朕每次过来看你,不都要看见他?你就不怕他扫了朕的兴致,朕连来的机会都少了。”

“可皇上刚才还说给臣妾想办法,现在办法有了,又要因着您的不乐意而不行。”秦佩英挨着李煜玄坐下来,晃了晃他的手臂。

李煜玄站起身摆摆手,说:“行了,宫里可信可用之人不止他一个。朕让卫凌亲自去挑几个。”

秦佩英看着他的背影,一下就急了,正要站起来继续争取,荣姑姑干咳了一声,拿着扇子走到秦佩英的身旁,柔声说:“主子怕是有些热了,先凉快凉快。”

秦佩英看见荣姑姑摇了摇头,这才先作罢,忍住了心里的话。

按照穆晏清教过的台词,秦佩英见好就收,送李煜玄出门的时候,再没提起过顾甯川的事情,不忘忧虑地说:“映池在坐月子,头一回当母亲,想必很需要皇上的关怀。臣妾不敢前去叨扰,还请皇上若去看望映池妹妹,也替臣妾问候几句。”

李煜玄看了看天色,说:“你倒是提醒了朕,朕有几日没去看看映池了。”

“易妃娘娘虽事事周到,但怎么也比不过皇上亲自过去,抱抱小公主。时辰还早,皇上若是过去延禧宫,可要记得替臣妾多和妹妹说说话。”

“好,”李煜玄点点头,说:“卫凌,去延禧宫。”

皇帝走了之后,秦佩英拿起湿帕子边擦手边说:“这样的狐媚子功夫太为难我了,你看,跟你练了几天,也没能把他哄下来。”

穆晏清也跟着叹息,说:“早就知道这事情难,却没想到这么难。这皇上也太小气了些……”

“这话你就和我说说就好,”秦佩英正色道:“晏清,边城陷落的惨状无异于人间炼狱,就算你我二人相信顾家无辜,觉得有翻案的机会,可你要记得,在皇上甚至整个大蔚的眼里,这件事情就是由顾家一手造成。所以,想把他光明正大地带进永寿宫,还不如试试去求皇后。”

“秦姐姐,这件事情如果去求皇后,就算皇后答应了,估计小川进来没几天,易妃就会插手了。若想没有后顾之忧,直接让皇上点头是最好的办法。”

那还能怎么办?只有骁嫔一人开口肯定不够,穆晏清只恨自己没有多傍一位大花,多个人打助攻,也许胜算就大了。

“我如今也不知,这样帮你和小川,会不会是一件坏事。他在外面日子虽然艰苦,好歹能活着,可若真的一点点让他看到翻案的机会,他要面对的危险也就多了。”秦佩英感慨道。

穆晏清说:“可是,这样的所谓‘好歹能活着’,对于小川来说,就是行尸走肉罢了。他宁可孤注一掷,也想给顾家一个正名。”

“你说的和他倒有八九分相似,我慢慢就明白,他为什么想跟在你身边去办事。”

穆晏清不以为意,大概是因为她遇过很多这类型的人设,共情能力也好些,“秦姐姐,他想到永寿宫来跟在我身边,一来自然是因为我敢和易妃叫板,二来,我不受宠,皇上从来不正眼看我一眼,他在我这就不必担心有注意力在。”

“受宠的确不是什么好事,我一看见卫凌来了就有点烦……”秦佩英扶着额头。

穆晏清当然明白,在皇上那里当流量确实不容易,天天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还要强行恩爱营业。秦佩英想吐槽的其实应该是皇上,只是如今盯着永寿宫的目光多了,她说话做事都比从前谨慎了不少,只好拉卫凌出来背锅。

延禧宫里,李煜玄小心翼翼地抱着七公主,爱不释手,低声对温映池说:“朕才想起,已经许久没抱过这样小的孩子。小公主像你,性子安静,没怎么哭闹过。”

“皇上可快别夸了,孩子容易骄傲。”温映池靠在床头,淡淡地笑着。

“怎么会?”李煜玄坐到床边,笑着看了一眼温映池,说:“有你这样温柔恬静的母亲,公主一定也是如此。这几日朝政繁忙,今日才得空,还是骁嫔提醒朕过来看看你。她与你投缘,又怕打扰你,心里牵挂得很,朕从前都没注意到,她如此刚强的性子,也有这样细心的一面。”

李煜玄让奶娘把公主抱走,握着温映池的手。

“皇上从骁嫔姐姐那里过来?”温映池只是僵着手,说:“姐姐虽性子要强,但是极有将门虎女的风范,临危不惧,臣妾一向钦佩。”

皇帝颇有兴致地点着头,脑海中仍是秦佩英刚才的一身飒爽装扮,别有风采,“说到将门虎女,她担得起,方才还想问朕讨要一个人陪着练功呢,朕正发愁哪里给她挑一个能接得住她的招,又办事妥帖的宫人。”

“皇上没有答应?”温映池思前想后,心中似乎察觉到什么,问:“佩英姐姐好像很少开口问皇上讨要什么,难得开口一次,皇上如今与姐姐感情甚好,是什么人让皇上如此慎重?”

李煜玄深吸一口气,说:“顾家的后人,顾甯川。这个人……朕不想他在眼前。”

温映池想了想,说:“皇上,有件事情,此前臣妾不愿多生事端,迟迟没有告知皇上,还望皇上恕罪。”

“无妨,你说。”李煜玄耐心地说。

“清明宫宴那日,臣妾其实在当日下午险些摔了一跤,还好,当时是穆答应碰巧与臣妾在一起,原就是担心臣妾月份大了行动不便,陪臣妾走了一路,途中其实遇到了那位顾家的后人。都怪臣妾不小心,遇险的时候就是他及时拉了臣妾一把,臣妾当时就想赏赐点什么,可他不愿惹人注目,很懂事,匆忙就走了。殊不知,到了晚上,公主就着急要见父皇。”

李煜玄乍一听,疑惑道:“此事是她二人有功,为何这几日都不曾听你们提起?”

温映池仍是体弱,脸色苍白,连声音都跟着轻了几分,“一来是那日弄湿了衣裳,有失体面,是臣妾当时不愿张扬,二来臣妾这身子不争气,恢复得慢些,皇上今日提起来,臣妾才想到这个疏忽。”

李煜玄沉思了一会儿,说:“他罪孽深重,朕也知道,他活得不容易,难得这样懂事,能救你一把,是他的福气。”

温映池的手有些冰凉,反握回李煜玄,说:“皇上,臣妾斗胆求一个恩典,不如就允了佩英姐姐的请求,把人放她宫里,皇上若是不想见到,大可以让他平日去伺候穆答应。臣妾看穆答应身边只有一个宫女,冷清得很。如此一来,皇上既可以解了佩英姐姐的问题,又能赏了穆答应和顾家的那位,让他日子可以安生一些。就当是臣妾的报答,救人于苦海,也算给小公主积了福。”

李煜玄轻叹一声,“你的手怎么还是这样冰凉?行,就依你说的。”

走的时候,李煜玄看见温映池的宫女正要进去伺候,把她截住了,问:“贵人在宫宴那一日险些摔了,怎么事后不及时传太医?”

这宫女吓得立即跪下来求饶,说:“皇上饶恕,都是奴婢伺候不周,才让主子弄湿了衣服。主子说宫里人多,如此有伤皇家颜面,让奴婢不准往外说,急匆匆就回来了。请皇上恕罪,都是奴婢不好!”

李煜玄心中了然,再没低头看着她,说:“罢了,温贵人如今正需要贴心的人伺候,你当心些,照顾好主子和公主,就当是功过相抵了。”

“谢皇上恩典。”

几日后的景仁宫里,众嫔妃向皇后行过请安的礼便一一端坐好,皇后让人给满脸倦容的易桂华先端上一杯安神的参茶。

“不必起身谢恩了,”皇后向前探了探身子,说:“本宫看你眼下乌青,看来近日疲惫得很。七公主还小,温贵人的身子恢复得也慢,辛苦你帮着照应。”

“皇后娘娘言重,温贵人这是头胎,初为人母,难免有许多不懂的地方。臣妾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不敢说万事周全,至少可以多尽心一些帮着照料,也是应当的。”

杨贵人捂着胸口,颇为心疼地说:“听闻延禧宫里早就备下了很多伺候的人,难为易妃娘娘如此体贴,将公主视为己出,想必很多事情都亲力亲为,看着人都憔悴了许多。”

易桂华喝了参茶,正轻轻地擦着嘴角,只是微微一笑,说:“杨贵人言重了,都是皇上的孩子,自然都要尽心照顾。”

穆晏清安静地观赏着这些几乎日日上演的商业互吹戏码,可比什么颁奖典礼的采访有趣多了。按照惯例,杨贵人不出一会儿就容易塌房。

“娘娘这话说得轻巧,照顾一个孩子谈何容易,岂是我们这样没做过母亲的人能体会一二的?”

果然,这种一句话就得罪全场的功力,当代营销号听了都要甘拜下风。

杨贵人觉得她一说完这话,周围就突然安静得可怕,连易妃和皇后都没有出声接话,这才如梦初醒,根本不敢往姚既云那边看。

姚既云忍不下这口气,说:“杨贵人是不是忘了,皇上是看在七公主平安降生的份上,加上本宫去求情,这才提前解了禁足。看来是本宫多此一举了,妹妹还是没长点记性。”

“姚妃娘娘,嫔妾……嫔妾无意冒犯……”杨贵人惊慌失措地站起身。

“冒犯?杨贵人这话何意?”姚妃打量着今日的护甲,说:“杨贵人不过是多夸了几句易妃娘娘辛苦,又何来冒犯呢?”

皇后招招手,说:“罢了罢了,杨贵人你坐下吧,姚妃与你说笑而已。本宫倒是羡慕姚妃,不仅才情出众,还身姿窈窕,难怪皇上总是夸你,舞艺无人可媲。”

姚妃很受用,扬着下巴接话道:“那是自然。皇上喜欢臣妾跳舞,臣妾自然不能让皇上失望,日日都严格控制着进食。‘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臣妾也是年年如一日下着功夫的。”

穆晏清在她骄傲地接话的时候瞟了一眼,果然,顶流都不好当,光是这样的身材管理就不容易。宫里日日的菜式都不一样,精致得很,忍得住嘴的都是狠人。

易妃察觉到皇后投来的眼神,跟着搭话,“皇后娘娘说得是,姚妹妹一直身姿轻盈,本宫憔悴,是羡慕不来了。”

姚既云得意扬扬地笑了笑,不忘客套几句奉承回去,这才饶了杨贵人一把。

“骁嫔最近时常侍奉皇上,到底是年轻一些,看着气色越来越好了,有皇上的宠幸在,可见真是龙气养人呐。”易桂华朝一直安静的骁嫔和穆晏清这边看过来。

穆晏清心道:黑热搜这就猝不及防地来了?

姚妃不屑地嘲讽道:“说来也是,从前未看出来,还以为秦妹妹如冬梅般清高自傲,不曾想原来是在韬光养晦,一出手就把皇上的心都拴得牢牢的。”

穆晏清听说了,皇上这个月,就只去了皇后、易妃和骁嫔的宫里,姚妃怎么忍得住这些寂寞冷落,自然容易被易妃三两句话就套进去了。

骁嫔倒是懒得跟易妃客套,说:“嫔妾气色再好,也不及易妃娘娘本事大,三言两语就能以假乱真。”

易妃面色一滞,说:“骁嫔这话,本宫倒是听不懂,怎么如今诚心夸妹妹几句,都成了是我在以假乱真呢?难道妹妹受宠是假的不成?”

“秦姐姐这是和易妃娘娘说笑呢,”穆晏清挂上一张职业假笑脸,“姐姐的意思是说,娘娘本来就让皇上看重,且如今宫里又有两位公主一位皇子,论圣宠,皇后娘娘之下,您当然是一枝独秀,我们永寿宫岂敢和娘娘相提并论?”

姚妃一听到皇子公主,脸上又是强忍着心酸和无奈。

穆晏清这样转移重点,只盼皇后赶紧明白过来,易妃的实绩都快和中宫打擂台了,还把她当队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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