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禽兽，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待他停下来，白歆忍不住出声道，“来大理寺，是周灵均自己要求的。”
“你说什么？”萧秦宋抬头，不解地看着她。
白歆笑:“很难以置信吧？不过，事实就是如此，周灵均知道自己身为周家长子，所以他不想让父亲为难，不想让妹妹因为自己不高兴，所以被欺负的事他从不跟父亲说，所以当他知道妹妹因为自己找过父亲的时候，就主动跟父亲要求要调到大理寺来。周灵均此生最让人讨厌他的地方，就是他太懂事了。”
不懂得疼自己的傻孩子。
“你怎么知道？”萧秦宋回味着她的话，虽然在问，但是心里已经确定了。
白歆耸耸肩，摊开手:“我猜的咯，按照周灵均的性子，这样发展才符合。”
想想也是，周灵均那样的人，唯恐自己给别人带来困扰和麻烦，却独独从来都不会为自己考虑半分。
哪怕他自私一点也好啊。
“白歆，我是不是太差劲了？不仅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下属周全，就连他死了，都没有办法找回他的尸首，连一个全尸都不能给他的家人。”
白歆心想，顾钰简直神了，萧秦宋所有的心里动态，果然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我之前的劝解你都白听了是吧？现在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再自责都没有用，现在，周家，薛慎，案子才是我们最应该顾虑的问题，把周灵均担心牵挂的问题都处理妥善了，才是对他最好的交代。”
萧秦宋脸上没什么表情，黯淡无光的眼却体现出了他此刻内心的颓然状态。白歆说的道理他不是不懂，只不过，只不过周灵均的事来的太突然。
换做任何人都难以接受。
“对了，周相那边，估计他回家了就会知道一切，你让顾钰多派点人手过去，送些慰问的礼品，还有......葬礼什么的，也多帮衬着些。”
白歆默默点头。
萧秦宋又想了想，道:“对了，周灵均的生母那边......先不要告诉她，感谢她教出这样一个好儿子，现在灵均不在了，这大理寺所有人就都是她的儿子，等这边的案子完了，缓过这一阵，我们就去看她。”
白歆还是默默点头。
看她没什么反应，萧秦宋火了:“他娘的你能不能不要只会点头？给点反应说句话行吗？”
白歆委屈:“你又没让我说......”而且，我这不是正在听你说吗？她是一个有原则有素养的听众，绝对不会在别人说话时突然出声或者插嘴。
萧秦宋看着她，叹气:“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迟钝这么傻。”
虽然是疑问句，但是似乎语气真的只是感叹，并没有想要让她回答的意思。
这下子白歆可不乐意了，抬眼瞪他，正要出口反驳，却见那人长长的手臂一伸，将她整个人揽入怀中，动作急切而轻柔，是一种怕失去却又十分珍视的感觉。
白歆被他的动作惊呆了，本来想立即推开他，却被他下一句话生生止住了动作:“白歆，让我抱一会儿，就一小会儿，就好。”
就是这句话，触动了白歆心里最柔软的神经，突然就不想推开他了，而是将双手环上他的背部，轻轻拍着，宛如在哄一个淘气却劳累了一整天的孩子入睡一般。
“好，我不离开，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周府。
姜华予将右相送到周家大门口，谢绝了周子平客套的挽留，便要告辞，带着几个捕快离去了。
周子平心中记挂着周灵均的事，又想着今日大理寺众人的反常反应，隐隐约约觉得这似乎和自己家儿子有关，连忙加快了脚步，门口当值的家丁看见他，正想高声宣呼老爷归家，被他一个手势制止住，及时闭了口。
周子平片刻也不停留，径直往自家女儿的房间走去。
在门口的时候正好碰见两个正从屋里出来的丫鬟，两人正要行礼问好，也被他摆手打发走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屋内的两个人并没有发现他已经站在门外，周子平想要跨进去的脚步，也因为这一番对话而停了下来。
周留灵面色苍白地半躺在床上，周夫人心疼地替她撩拨耳际的碎发:“乖女儿，你受苦了。”
周留灵摇摇头:“娘亲，我没事，对了，爹爹回来了吗？”
周夫人往外看了一眼，见尚未有人来通报，以为是没有回来，也摇了摇头。
周留灵不说话了，今日父亲明明应该跟她一起回来的，结果他只是让人将自己送回家，他却留在了大理寺，神神秘秘，一脸踌躇，周留灵的心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有心事跟娘说。”周夫人看着女儿心事重重的模样，轻轻拉起她的手，温柔说道。
这两天发生的事太多了，周留灵一时有点缓不过来，尤其是，周灵均为了救薛慎掉下水池的那一幕，在她心中迟迟萦绕不去，形成另外的更加复杂的心情。
“娘亲”，周留灵犹豫了很久，终于选择将事情对自己母亲和盘托出，“哥哥他，不，是周灵均，他死了。”
周夫人握着她的手不由得一紧，心里的震惊错愕一起涌上来。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死的？”
周留灵慢慢松开自己的手，缓缓回忆着自己一直想要忘记的那一幕，轻轻开口:“就在今天早上，我跟薛慎被困在山洞里，他最先找到我们，在救我们出来的时候掉进了水流湍急的鳄鱼潭。”
周夫人毕竟年长，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比较沉得住气，也比较冷静，她静静地思考了一会儿，才道:“这件事，你爹知道了吗？”
周留灵摇头，心里很乱:“我不清楚，应该是不知道的，大理寺的人想来不会告诉他。”
周夫人松了一口气，不知道就好，事情会好办得多。
“娘，”周留灵突然意识到什么，惊恐地看着自家娘亲，“您什么意思？这件事，你想瞒着父亲？”
周留灵心里有点慌，虽然她恨透了周灵均，并不关心他的生死，更加不会因为他是为救自己而死的就动什么所谓的恻隐之心。
真正恨一个人，跟爱一个人一样，是不会因为他做了什么就能轻易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