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歆皱了皱眉，又走到六娘趴着的梳妆台。
梳妆台上物品凌乱，胭脂螺黛都被掀翻在地上，甚至还有一个打碎的花瓶，这些可能是六娘毒发时，腹痛难忍挣扎打翻的，也就是说当时的动静不小，既然动静不小，为什么一直到戌时才有人进来？那个时候六娘都已经死了两三个小时了。
白歆又转身，看向明显错位了的木桌和倒地的椅子，木桌和椅子距离梳妆台大约有十几步的距离，可以确定木桌是被人撞移了原来位置，椅子可能是被绊倒也可能是被撞倒。
白歆转动脑袋，将屋内细细看了一遍，除了桌椅和梳妆台，其他地方没有任何不整齐，所以说六娘的死只发生在这两个地方。
白歆这边还在分析现场，而那边办案经验丰富的萧秦宋已经做出了大概设想：“从你的验尸结果来看，六娘身上没有别的伤痕，如果她不是自愿服下毒药，而是被人强迫，那她身上应该会有挣扎的痕迹，所以几乎可以肯定，毒药是她自己自愿吃下去的。”
白歆点点头，是这样没错。
看到她点头肯定，萧秦宋觉得自己竟然还有点小雀跃，忍不住继续摆弄才华：“桌子移位幅度不大，结合其材料的重量，应该是像六娘这样力气较小的人撞的，很可能是她毒发的时候，挣扎间撞到的。”
白歆点头，而后又摇头：“这句话有问题。”
萧秦宋怔了怔：“什么有问题？”
白歆不说话，而是用自己的身体，试着去撞那张桌子。
萧秦宋抽抽嘴角：“不用试，这是桦木，一般姑娘家移不动，你这娘娘腔瞧着也没比姑娘力气大多少，肯定也移不动，能让它错位，应该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撞出去的。”
白歆抬脚就重重跺了他的脚背一下，力气不小，疼得萧秦宋都快蹦起来了，白歆似笑非笑地问：“我的力气怎么样啊？”
萧秦宋狠狠瞪她，很想把她按在地上揍一顿，可惜现在不方便，忍了忍，最后只竖起一根手指，发誓似的：“你给我等着！”
白歆对他的威胁不屑一顾，指着这桌子说：“你刚才说，这桌子可能是六娘毒发的时候，挣扎间撞到的，如果真是这样，那按理说她应该倒在桌子附近，可她事实上却倒在距离桌椅十几步外的梳妆台前，这不奇怪吗？”
“……会不会是她挣扎间走到梳妆台的？”
白歆迈开步伐，从桌椅的位置走向了门口：“大人你看，从桌椅的位置，只需要走五六步就能到门口，可六娘却舍近求远，不出门求救，反而忍着剧痛走向梳妆台，这又是为什么？”
萧秦宋眉心一跳：“除非她觉得这梳妆台里，有能让她不痛的东西！”
“Bingo！”白歆打了个响指，自然而然地指使道，“那大人你就找找这梳妆台有什么可疑的东西，我去问一些话。”
呦呵，现在多敢光明正大指挥他了啊！
萧秦宋斜眼看她，白歆却没有半点以下犯上的觉悟，已经径直走到金姑姑和侍女薄荷面前，萧秦宋心深深呼吸了几口气，心想，大人我大人有大量，再原谅你一次！
白歆当真对指使萧秦宋干活没什么感觉，她以前在现代的时候，和其他法医警察都是分工合作，效率可高呢。
“我问你们几个问题，老实回答我，这涉及六娘之死，如果敢有所隐瞒或者撒谎，我可以将你们当做嫌疑犯抓起来。”白歆目光审视又怀疑，不重不轻地警告着。
金姑姑和薄荷连连点头，诚惶诚恐道：“不敢不敢，官爷尽管问，尽管问。”
“申时末到酉时初这段时间，有没有人来过六娘的房间？”
金姑姑语气坚定：“没有。”
白歆眯起眼：“你怎么能这么肯定？”
“六娘说她身体不舒服，今晚不出来招待客人，也别让任何人去烦她，我看她脸色真有些不好，就答应了，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准去打扰她。”金姑姑说道。
“身体不舒服？怎样的不舒服？”
金姑姑仔细回忆着：“就是……脸色有些发青，唇色有些白，我以为是她白天出去一趟中暑了，所以才吩咐薄荷去煮点解暑汤给她送去。”
“她白天去哪了？跟谁去？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回来？”
这回是伺候六娘的小侍女薄荷回答的：“是我陪姑娘上街，去了西街的裁缝店试前几天定做的夏装，大约未时初去，一个时辰后回来。”
“未时？”白歆下意识看了外面的天色一眼，“未时是天气最热的时候，那个时候你们还出门？”现在可是六月天气，午后三个时辰烈阳可是当头照，六娘这样娇滴滴的主，居然在那个时候出门。
薄荷眼神似闪了一下，微微低头避开白歆的视线：“姑娘总是想一出是一出，奴婢也不知道，只听命而已……”
白歆看了看薄荷，她刚才的小动作没逃过她的眼睛，但她也没戳穿，问了另一个问题：“申时末到酉时初，六娘的房间里有没有传出什么声音？”
金姑姑点点头：“有，有砸东西的声音，但当时我们只当是六娘又发脾气，所以也没理会。”
“又？六娘经常发脾气砸东西吗？”
“六娘性子不是很温良，以前虽然也会发脾气，但这段日子发得尤其多，又一次茶奉只是送错茶给她，她竟然把热茶都泼在他身上，人都被烫伤了，我给了好多钱才摆平……而且她一生气就爱摔东西，茶具都换了十几套了。”
白歆觉得这个又是一个线索，发脾气就会得罪人，被得罪的人就可能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白歆这边还在思量，萧秦宋已经检查完梳妆台回来了，只是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发现。
萧秦宋上来就打量薄荷，若有所思地问：“刚才我听到金姑姑说，你是第一个发现六娘死了，然后就跑去找她，是这样吗？”
薄荷微微点头，小声回答：“是的，我来给姑娘送解暑汤发现的。”
“你去找金姑姑的时候，金姑姑在哪里？”
金姑姑听到这话，以为萧秦宋是怀疑自己，连忙抢着回答：“我在前院招呼客人，很多了都可以作证的，我从午后就一直在前院……”
萧秦宋摆手打断她的话，眼睛没有从薄荷身上移开半分，继续问：“你是第一个发现六娘死了的人，那金姑姑是不是第一个从你口中知道六娘死了的人？”
“是、是的。”
萧秦宋闻言就笑了：“小姑娘，你胆子很大嘛，自己日夜伺候的主子忽然死了，你竟然不惊慌不失措，不惊呼不尖叫，那么镇定，还知道先报告金姑姑再做打算。”
白歆愣了愣，脑子一个激灵，终于反应过来萧秦宋这么迂回地问这一番话的原因——薄荷的反应不正常！
一般人忽然看到死人，肯定是惊慌失措，尖叫连连，引来旁人，更不要说这个人是自己日夜伺候的人，可薄荷到好，头脑清晰，还知道这种事情不能张扬，镇定冷静地去和金姑姑禀报！
薄荷也反应过来被套话了，脸色微变，却还极力辩解：“那是因为、因为我平时就是一个比较冷静的人，所以……”
萧秦宋很贴心地安慰道：“别怕，我只是好奇问问而已，你不用急着解释，否则显得你很做贼心虚。”
于是薄荷抖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