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冽看向她的眼睛里突然多出几分柔和。
程微宁不太相信地撇撇嘴，道:“那为什么你总是低着头一副不想看我的样子，我做了什么惹你生气吗？”
玄冽猛的摇头，她怎么会这样想。
难道要他告诉她，不肯看她是因为看了她会让他脸红心跳吗？
打死他也不会说。
两个人静静地待了一会儿，程微宁看他并没有开口说话的打算，便叹了口气，脸上又出现不一样的神采，道:“算了，不想那么多了，你不是想看星星吗？我陪你。”
“嗯。”玄冽郑重地点着头，然后发现自己是躺着的抬头看星星并不费力，但是程微宁就不一样了，她必须得仰起头看，这个姿势保持久了会比较累，尤其脖颈那一块的地方。
玄冽同她说了心中所想，程微宁觉得有道理，低头想了想，便问道:“将军这里有多余的棉被和床褥吗？”
玄冽点点头，指了指一旁的衣柜。
程微宁起身去取出床褥和被子，放在地上铺平了开来，自己顺势便躺了下去，抬头看见一脸玄冽一脸惊愕地望着自己。
“怎么了？”程微宁奇怪的低头打量着自己，疑惑着，没什么不妥啊。
玄冽本来想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似乎并不太好，但突然又想起她之前那番言论，觉得自己也太作茧自缚杞人忧天了些。
人家姑娘都不介意，他介意什么。
玄冽沉思过后，轻轻摇头，程微宁一颗心总算放下来，双手在脑后合十，用头枕上去，简直是一派享受的模样。
玄冽轻笑。
这人，也太容易满足了吧。
她的父亲身为城中首富，自己也算出身名门，却没有半点大小姐的样子，还......追逐白鸽，上房揭瓦样样为之。
真是......该说真性情还是其它？
“将军？”程微宁一句话便将他的思绪唤回来，“你总是看我做什么？不看星星了？”
“咳咳”，看星星，看星星......
玄冽一遍遍催眠自己，他是在看星星。
“玄将军？”
“嗯？”每次听见她喊自己，总是会下意识地正襟危坐。
玄冽讨厌这个条件反射。
“你为何喜欢看星星？”
玄冽心中一惊，暗暗惊叹她为何会对这个问题感兴趣，不过将情况原原本本还是告诉了她。
“以前小的时候，母亲时常抱着我一起看星星，她说，每一颗星星都有自己的故事，无人倾听，只有它们自己知道，以前年纪太小听不懂，呵，现在仔细想想，似乎有几分道理，我们每个人就像一颗星星，自己的故事只有自己知道，命，却都属于上天......”
程微宁听得入了迷，额，虽然后半部分不是很懂。
不过，有一点她是听出来了，他这是，思念母亲了吗？
“没关系，等你赢了战争，凯旋而归，回到长青都，就可以见到娘亲了。”程微宁呵呵笑着，安慰他道。
谁料玄冽下一句话，便让她笑不出来了。
他说:“我的母亲，很多年前就去世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的温度明显骤降了几度，听的程微宁的心也凉凉的，一股名为心疼的情绪，渐渐涌上来。
“公平起见，我也跟你说说我的事吧。”
玄冽反应了一阵，才发现她是在跟自己说话，便点点头，见那头没话，意识到从她哪个角度根本看不到自己点头的动作，便出声道:“好。”
“其实啊，我比你还惨......”这是她的开场白。
几乎柳阳城人人都知道，程家老爷的夫人早逝，老爷重情义，此后也一直没有再娶，用尽一生悼念亡妻。
却鲜少有人知道，其实程夫人，死于难产。
就是在生最后一胎，也就是程家小姐程微宁的时候，难产而死。
别看程微宁现在这般生龙活虎，其实小时候的她，一身都是病，三天两头都有大夫往家里跑。
程老爷虽然自己做的是药材生意，但并不精通医理，为了方便大夫为她调理身体，便在家中专门腾出了供大夫居住的屋子，以便大夫时常能够为她诊治。
“俗话说久病成医，那几个大夫也算是我的老师，那时，他们还都夸我有天赋呐。”程微宁如是说，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
也许是上天垂怜，伴随着年龄增长，身上的病痛居然统统消失了，小时候因为体弱而不能做危险事的身体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早在从前眼睁睁看着别人家的小孩子一起玩耍而她却只能在房间里喝药的时候，她内心就极度渴望，渴望自由，渴望自在飞翔，渴望一切不受束缚的行为。
所以，身体痊愈之后，爬树摘果子，下水摸鱼儿，所有的调皮事都被她干了个遍，父亲心疼她年幼丧母，连自己母亲都没有见到一面。
况且，当年妻子的死，他一直很自责，觉得是自己太过忙于读书和事业，没有照顾好她，才会让她操劳过度，年纪轻轻便身患重病，最终生下微儿的时候产力不足而死，是他愧对于她。
便从来不肯在这些事情上责骂女儿，这也就间接更加造就了她无法无天的性格。
好在程微宁前面还有两个哥哥，尤其出色，继承家业什么的就也不用她操心，如此便可高枕无忧地继续做自己放任不羁的大小姐。
这次为了抓一只鸽子瞒着父亲和哥哥偷偷跑出来就是证明。
不过，倘若她不偷偷跑出来，也就不会有后面这一连番的遭遇了。
不会，遇见他。
“你觉得开心吗？”玄冽问。
开心......程微宁低着头思考这个问题，人生前十二年，她过得很身不由己，因为病重，什么也做不了。
不过，后面这几年，应当是过得开心的吧，无拘无束，自由洒脱，不用被任何人管束或者取笑，永远只做自己喜欢的事，随性而为。
程微宁点点头，继而问玄冽:“你呢？”
玄冽沉默了，也犹豫了。
他不知道，这么多年，自己是否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出开心两个字。
大概，是不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