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的仇家......”纳兰妃低头沉吟，“乱党，邪教，蕃王......”
“不是这些”，白歆摇头，“娘娘，您觉得如果是这些人，我会来找你吗？”
纳兰妃愣了一下，露出不以为意的笑:“姑娘，作为后宫女子，唯一的职责便是让皇上下了朝回到后宫可以有一个舒适的休憩之所，这么高深的问题，我怕是帮不了你，你还是请回吧。”
白歆看了她一眼，倒也不急，她反而直愣愣地盯着那纳兰妃，缓缓道:“娘娘当真要看着先帝的太子，如今的皇帝**人所害，深陷险境而置之不理吗？”
纳兰妃低着头，沉默。
白歆一看，心想有戏，再接再厉，继续用她那三寸不烂之舌劝说道:“娘娘，您心里很爱先帝吧？”
纳兰妃神情一怔，露出有些凄惨的笑容:“这后宫之中，帝王之爱，永远不可能只属于一个人，爱之一字，对后宫的女人来说，太沉重了。”
“可是您的爱，都给了陛下，不是吗？”
纳兰妃笑容僵在脸上，愣愣地望着某个方向，仔细一看眼神却无法聚焦。
白歆端起桌子上的茶:“这碧螺春是先帝生前最爱的茶，你一个人住，却将屋子打扫得一尘不染，临睡前还要精心梳妆打扮，您明明有儿子，却不愿意到他的封地去，而是宁愿守在这孤静冷寂的后宫，难道不是为了离先帝近一点？”
被白歆说中心事，纳兰妃吃惊地看着她，现在的她才真正相信了白歆说自己在大理寺待过的话是真的，这断案如神一般的本事，她还从来没见哪个姑娘家这般聪明灵敏。
“怎么样，纳兰娘娘，我说的全对吧？”
白歆一脸泰然自若。
这么些年来头一次跟人说起这件事，纳兰妃心头有种异样的轻松，仿佛多年来的压抑也卸下不少。
她轻轻叹息:“我若是告诉你，你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娘娘请说。”
“帮我跟皇上请求，在帝陵修建太庙，交给我打理。”
纳兰妃看着她，一字一顿。
“成交。”白歆爽快答应，痴情成这样也是没谁了，既是可怜人，便帮帮她吧。
纳兰妃眼睛里流露出几分欣喜，她看得出来，眼前的女孩和萧秦宋关系定然不一般，否则也不会如此紧张他。
“当年的事，我知道得不多，整日闷在后宫，也不清楚外面到底发生何事，也不知道我所知道的这件事，和你说的有无关联，只是隐隐觉得不妥，便想与你说了。”
“洗耳恭听。”白歆耐心听着。
不知这到底是个什么事，不过我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竟然让纳兰妃在回忆的时候也能面露不悦。
至少，对于她来说不算吧。
“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一件事，皇帝唯一一次失德。”
失德。
白歆心中默念这两个字，看来情况不是一般的严重。
“那一年，太子五岁，先帝给他找了个老师，是朝中的姜伯庸大人，太子很喜欢这个老师，先帝为了表彰他，在承芳亭给他大摆宴席，所有王公大臣携带家眷出席。
酒过三巡，先帝突然不见了踪影，也许是喝多了去了内宫歇息，他不在我也没了兴致，带着宫人回了自己的寝殿。
没想到，却在自己的宫里，目睹了我这辈子也忘不了的一件事。
先帝躺在我的床榻之上，双目紧闭着，已经沉睡过去，而床的角落，坐了一命衣衫不整的女子，正在嘤嘤哭泣。
准确来说，她当时的表情，只能用面如死灰来形容，双眼无神，仿佛只是一具会哭的木偶。
我当时吓坏了，这女子的打扮，显然不是后宫中人，很有可能是哪家大臣的女眷，看那发饰，还是一位有夫之妇。
我想了想，当机立断将所有宫人赶出去，警告他们不许声张，只好不断安抚那个不知名的女子，但她一直流泪，一言不发。
我六神无主，只能等酩酊大醉的陛下醒来，最后这件事，仍旧没有闹出轩然大波，陛下派人将那女子送走了，至于送到哪里，她到底是谁家的夫人，我一无所知。
事后我才知道，因为承芳亭与我宫中最近，陛下是就近过来歇息，没想到在门口恰巧遇到出来赏月醒酒的女子，因为喝了酒月光下看不清，错把人误以为是我，这才有了后来的事。”
纳兰妃说完，不住叹气。
白歆这次真是惊讶了，没想到还有这种往事，先帝酒后乱性玷污大臣妻子，这种事若是传出去，他这千古一帝的名声怕是保不住了。
“娘娘，您不知那女子身份？”白歆确认般问了一遍。
纳兰妃点头，她不死心，继续问:“那她身上就没有什么特征吗？”
“特征......”纳兰妃仔细回忆了一下，摇摇头，摇到一半突然抬头，道，“我记得，当时屋子里一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气，这种味道，她走了之后便消失了。”
梅花香气。
白歆暗暗记下了，虽然没有直接问出女子身份，但是今天也算有不少的收获，至少现在她可以确定，先帝的确得罪了人，而且这个人，很有可能是朝中大臣。
在恭国，名节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比生命还重要，且不提那女子遭遇这件事会如何，就是她的丈夫，也不可能容忍自己平白戴了一顶绿帽子。
倘若夫妻两人又是伉俪情深那种，那仇恨。
萧秦宋五岁那年，就是二十年前，这么多年的积淀，现在才爆发，可见对方城府之深。
又或者，是他策划了许多年，更有可能，这套从二十年前就已经开始下，只是他们从无人察觉。
看来，这是个棘手的家伙，没有硝烟的战争，迟早打响。
“纳兰娘娘，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会记着，我先告辞，你保重。”
纳兰妃知道她时间紧迫，也不留她，也不担心她这一去便会不负责任地将她的事抛之脑后。
她对这个姑娘，有一种莫名的信赖感。
送走了白歆，这座宫殿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纳兰妃打开窗户，出神地望着头顶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