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善解人意又体贴温柔的管家的帮助下，白歆总算是顺顺利利睡了个舒服觉，如愿以偿躺上自己梦寐以求的床，想起在冬雷遭遇的种种，说来这也是她回到望都之后的第一个觉，理应好好享受才是。
这样想着她轻轻闭上眼睛，满足地叹息一声，将被子缓缓盖上，冲着从窗户缝隙洒进来的月光微微使了个眼色，然后温柔道了声“晚安”。
就在白歆全身心地享受月光浴的时候，在她隔壁的房间里，也就是那张原本属于白歆的床上。
郁瞳在她出门之后，眼神微微暗淡了些许，眸子下垂。
方才白歆的语气和神情，那种对顾府了如指掌的优越感，让她有一种自己是来客，而她便是这府中的女主人的感觉。
郁瞳的表情木木的，不想再想下去，接着缓缓后退，一直到膝盖弯碰到了床板边缘，身体顺势倒了下去，整个人深深陷在柔软的被窝里，心中却仍旧感觉不到半点舒适。
这一日来因赶路而产生的疲惫突然涌上心头，让她劳累地闭上双眼。
她的喉咙微微动了动，睫毛轻颤了几下，哪怕是闭着眼，都能够流露出一种浓浓的悲伤，从所未有的悲伤。
顾钰送回白歆，转身走到一个拐角的时候，恰好听到后者关门的声音，接着门后面并不突出但却突兀的动静惹得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转身，回头，皱眉。
这个声响，普通人是听不到的，唯有像顾钰这样内功深厚的高手。
他不仅听到了，还听得清清楚楚。
白歆和郁瞳并不知道，在两人拼命压低声音说话以为自己并没有暴露的时候，她们的对话，已经悉数传进了顾钰的耳朵里，一字不漏。
后者并没有全部听完，只是静静站了一会儿，眼中微微闪过一丝异动，转身回了自己的屋。
姜府。
姜伯庸又站在府中那个阴暗而漆黑的角落里，远远看去如同鬼魅幽灵一般，那抹背影在月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清幽色的光芒，诡异而阴森，让人只要看一眼都会不由自主的心生胆寒。
姜伯庸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老态龙钟的模样，沉稳有力，一股自在掌握之中的自信，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淡定从容。
他抬眸，看了上方安静的墙头一眼，一句话也没有说，见上方毫无动静，目光微微往上移动，定格在柔和而皎洁的月亮之上，一动不动。
短时间内应该不会移开。
这是等待的姿态。
他在等待某个时刻。
约摸半刻钟之后，墙头之上忽地闪过一阵微风。
姜伯庸不会武功，但敏感的洞察力和清脆的意识以及这他经常重复的事情让他下意识微微低了低头，注意力缓缓从月亮上移回来。
目光还来不及看清墙头的状况，一个一身黑色的人影便快速地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在他面前，无比恭敬地拱了拱手，道:“主子。”
姜伯庸淡定地抬手一摆，不言自威，那人这才直起身子，前者轻轻问道:“情况如何？”
那人附过去，在他耳边快速说了几句，姜伯庸先是皱眉，眼中寒光一闪，接着点头，沉思了一会儿，问道:“都处理妥当了？”
那人点头，道:“主子放心，不会留下任何马脚。”
姜伯庸满意地露出一个微笑，便将人打发走了。
月色里，很快又只剩下了他一人，站在柔和却不温暖的月光里，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站着。
他没有动弹，脑子里一直回荡着方才黑衣人给他带回来的讯息，眼神越来越冷，如寒冰地狱。
白歆。
手心里无意识地划过几个笔画，形成这个早就烂熟于心的名字，手掌猛的收紧，冷笑一声。
目光渐渐往上抬去，再次落在那明亮耀眼的月光之上，也算是对影成三人。
孤独且有孤独伴。
还真是命大。
姜伯庸心里暗暗道。
两次都有人救了。
然而，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姜伯庸在心里默默补充了这句。
不过，她身边武功高强的不知名少女......姜伯庸危险地眯起双眼，嘴角扯出一抹微笑，却是无比冷漠的笑容，心道，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时间辗转已经是半夜，这下一看，月光似乎更淡了。
许久，夜色里传来微微的一阵叹息。
这细微的动静，终于让人察觉到这夜晚并不是死寂的。
姜伯庸又站了一会儿，抬手吹了声口哨，不到片刻，便从墙头上又跳下来一个人，同样一身黑子，姿态恭敬且周到。
“主子。”他拱了拱手，虽然蒙着面，但是能看出来，与方才那人一模一样的动作和神态。
这些人和刺杀白歆的两个杀手一样，都是经过姜伯庸秘密悉心培养多年的死士，或是走投无路，或是生活所迫，总之一句话，对他绝对忠心耿耿。
甘愿献上一切。
包括生命。
其实今日那两人，姜伯庸一开始并不想杀的，因为他知道，他们即使被抓，无论如何也不会将他供出来。
不过两人都尚有妻儿家室在身，人呐，一旦和他人有了以感情为纽带的联系，便会变得畏首畏尾，做事情顾虑诸多，左右为难，一不小心将他出卖掉也是人之常情。
为了以防万一，顾全大局，他不惜一切。
虽然哪怕不出卖，按照目前的形势，只要有白歆和顾钰在，对方对于他的行径照样心知肚明。
但是，没有人证总是好的。
至于他们的家人......效忠于他的死士，他绝不亏待就是了。
姜伯庸收敛了心神，想了想，吩咐道:“即刻去查清楚，和白歆一起回来的人是谁，越详细越好。”
“是。”夜色中，那人微微低头，回答的声音虽不大，却铿锵有力。
眼前的人很快又消失在夜风里，和方才一模一样。
姜伯庸眼睛顿时微微闭了闭，感受着墙头上无声划过的风，一言不发。
虽然心中能够猜到几分，但他还是确认一下为好。
倘若真是他想的那样，那么......事情一定会更加好玩。
姜伯庸面部表情里满是讽刺，倘若此时有人在他身旁，一定会讶异于这温暖如春的望都三月里，竟然也有这般寒冷的夜晚。
月光淡淡地洒下来，将他的脸照得苍白，远远看过去，阴森森的，瘆人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