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钰见状，抬起一只手......额，看了那正在流血的手指头一眼，又换成了另外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想哭就哭吧。”
萧秦宋没有说话，只是转身走进了屋子里，顾钰等了一下，他出来的时候，手里紧紧捏着一个东西，看不真切。
直到来到顾钰跟前，萧秦宋才将怀里小小的木头匣子打开，顾钰只看了一眼，微微挑眉。
这小小的匣子内，居然装满了各种疗伤圣药，花花绿绿的药瓶子，大小不一，有的上面还贴了字。
萧秦宋在一堆药瓶子里翻翻找找，最终拿出其中一个，看了顾钰的伤口一眼，皱眉，满脸都是为难。
他歪着头，开始回忆上次爬树摔伤了手臂，宫人是如何替他换洗伤口的。
好像先把一个什么水倒在伤口上......
萧秦宋眼睛一亮，低头又开始翻找起来，每拿起一个药瓶就放在耳朵旁猛的晃动几下，仔细听着里面的药发出来的声音。
稍微过了片刻，果然让他发现一瓶液体，晃动的时候，隐隐约约会有一些细微的水声。
萧秦宋心头一喜，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揭开瓶塞，然后拉过顾钰手指头，直接就往流血的地方倒去。
这是消毒的药物，用来清洗伤口，太医特制，疗效特殊，唯一的不足就是刺激性太强，像萧秦宋这样猛力往伤口倒的......
求顾钰此时的心理阴影面积。
“嗯哼......”顾钰拼命压低自己的声音，但还是抵不过疼痛，难忍之际，不慎便从齿间露了出来，落入萧秦宋的耳中。
这声音......听得萧秦宋手上地动作猛的一顿，他抬起头，愣愣地看着顾钰，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药瓶，咽了咽口水，问道:“怎么了......很疼？”
顾钰不看他，摇头，道:“你现在开心了吗？”
萧秦宋看着他，不明所以。
顾钰终于将目光移到他身上，从踏入太子东宫那一刻就一直恍若一个小大人一样的他终于在此刻露出了小孩子该有的微笑，道:“不难过了吧？”
萧秦宋一怔。
顾钰见他沉默，还以为自己的话又让他勾起了伤心事，忙将自己的还在流血的手指伸过去，道:“若是还难过，不如我再让你咬一次，你就别难过了......”
萧秦宋:“......”
接下来就是不怎么专业和熟练的包扎伤口的过程，因为见识了那一瓶不知名药水的威力，萧秦宋不敢再给顾钰用，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白色帕子，紧紧缠在顾钰的胳膊上，又因为力道拿捏得不够得当，弄得他微微皱了眉头，却在萧秦宋抬头之前将这变化快速又不动声色地隐匿了下去。
包扎完伤口，萧秦宋还是一直低着头。
顾钰心中生疑。
半晌，萧秦宋才抬头，不满的看了他一眼，悠悠的数落:“笨蛋，痛不会说出来吗？”
顾钰:“......”他是怕给他本就难过的心情更添阴影，如此周到的考虑，竟然反倒成了他的错了。
顾钰心中无奈叹息。
“难过......我才不难过，我为何要难过，我是太子，父皇说了，将来这天下都是我的，没人可以让我难过......”
萧秦宋没有发现，对于顾钰他并没有自称本宫。
一如后来登基称帝，君临天下，他也从未对他自称朕。
说着说着，眼泪就自己掉了下来。
顾钰:“......”
这叫不难过？
顾钰承认他的确不止一次被萧秦宋整到无语。
“我的母后最疼爱我，哪怕她不在了，最疼爱的还是我......”
萧秦宋的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
顾钰:“......”
“还有你，你是从哪冒出来的小屁孩儿？明明瘦得跟颗豆芽菜似的，还敢看我哭，我是太子......”
萧秦宋哭得更凶了。
顾钰:“......”
所以说这位太子究竟是被难过哭的还是被他气哭的？
顾钰想了想，也许，前半个原因占大多数。
他仔细思考了一阵，回答了萧秦宋最后的问题:“被你称作姨祖母的人，是我的母亲......”
他还没说完，萧秦宋就愣了一下，连哭泣也忘记了，顿了片刻，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竟然再次哇地一声哭出来:“原来就是你抢了我的软甲衣......”
顾钰:“......”
那件当年由冬雷先祖进贡恭国的衣裳，据说不仅可以抵御风寒，而且刀枪不入，实在是难得的宝贝。
受宫人传来传去的影响，以前他在更小的时候就一直对这件宝贝儿抱着幻想，结果却被他的父皇送给了姨祖母刚刚出生的儿子作为生辰礼物，萧秦宋记得当时他还不满了好久。
母后接连着哄了他很多天，整日陪着他玩，许久之后才渐渐消气，不过那个抢了他宝贝的人却是被他记了好久，想着有朝一日看见他，一定好好整顿一番。
倘若不是恭国禁行巫蛊之术，他真的想做几个小人，写上那人的名字，每天让宫人扎上个三五百遍。
父皇说过，他是姨祖母的儿子，他不能随便治他的罪。
既然如此，整人总是可以的吧？
可是万万没想到，他还没整他，就先在他的面前出丑了。
顾钰很无语地看着眼前眼泪止不住的人。
他的本意是想帮母亲安慰好这个家伙儿，却没想到竟然弄巧成拙，造成了这种局面，他真的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索性干等着。
等萧秦宋哭完再说。
让他很郁闷的是，明明夫子说过，只有女子才是水做的，为何萧秦宋一个男孩子也能有这么多泪。
让他有一种是不是望都城外的护城河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猛然倒塌决堤了的感觉。
萧秦宋不知哭了多久，顾钰只觉得自己坐得腿都要麻了，直到最后仿佛没了力气，就连哭泣的声音都是一抽一搭的，整个人如同失去了支撑一般，猛的往下倒，恰好倒在他的肩膀上。
顾身体僵了一下，对于他来说，要支撑住一切比他高出一个头的萧秦宋，还是有些困难的。
但他一动不动，也没说推开他，只是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方便他更加舒服地靠着自己。
很快，他听到哭累道睡觉的萧秦宋的梦呓。
“母后......母后，我见到了那个抢软甲衣的家伙，我会好好修理他......”
顾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