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陌昀不明说，他也不敢贸然开口，于是心中便开始七上八下，时不时拿眼神偷偷瞄他，一脸哭丧，那模样纠结得很。
良久，陌昀才悠悠问道:“我想知道这件案子是如何处理的？”
终于发话了。
御史大夫心头一松，想了想内部对于这件案子的审理，于是如实相告:“那些贩卖假瓷器的商贩，虽然事出有因，毕竟是违了法，而且还是在知情的情况下，不得不罚......”
察觉到陌昀眉头微妙的一皱，御史大夫心头又是一紧，说话几乎都是结结巴巴地，道:“不过考虑到他们大多都是不识字的百姓，不过是受人唆使罢了，所以采取了宽大处理。”
“哦？”陌昀挑眉，“怎么个宽大处理法？”
“这......”御史大夫犹犹豫豫，不知该如何开口，在这个法治森严的国家，犯了法就是犯了法，而且对象又都是无权无势的百姓，哪里来的宽大处理，现在虽然还未完全定案，但是很明显，牢狱之灾是逃不过了。
当然，那是陌昀到来之前，他的这一趟，直接扭转了对方的命运。
御史大夫之所以这么说，也只不过是因为陌昀的突然造访。
御史大夫仔细想了想，联系陌昀话里的细节，思前想后，觉得他实在是话里有话，而且很明显是为了那些贩卖假瓷器的百姓来的。
好在方才他够机灵，没有直接将实情说出来，不过现在就算是随便说个处理结果来忽悠他，依陌昀的本事，万一事后被他查出来，自己一样会死的很难看。
想来想去，如今也只有一个法子，让陌昀来亲自决定这处理结果。
心中这样决定着，御史大夫道:“具体惩罚方案还未定好，大人今日既然来了，不妨替下官出一个。”
陌昀微微挑眉，看了他一眼，推迟道:“这样未免有些越俎代庖了，我冬雷各个职位上的官员一直都是各司其职，万一不慎落人口舌......”
御史大夫连忙适时地说了一句:“自然，我们对外不会将大人泄露出去，半个字也不会，这些处理结果，都是我我们内部审理的。”
陌昀朝他投去一个满意的目光，接着微微叹了口气，装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道:“御史大夫大人盛情，那我就勉为其难了。”
御史继续干笑着，做了一个请讲的手势，道:“大人严重了，请。”
陌昀想了想，道:“那些贫民都是出来谋生计的，养活一家口子不容易，这次，不如就拉他们到集中堂作一次教育，让那些夫子好好教导他们为人处世之道，大人意下如何？”
御史下意识张了张嘴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意下如何？
您这是在问我意见？
这样的处理方式，恐怕御史上下没有人会接受吧，分明是触犯了法律，却只是得到这样的惩罚，换了谁谁服气？
可对方是陌昀，名震冬雷的陌公子，在他面前，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自然不能一个样。
于是御史大夫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开口道:“陌大人，这样的惩罚，是不是有些过于宽大了？”
陌昀疑惑地看着他，反问:“有吗？”
御史一边偷偷看他，见他眼睛里并没有什么奇怪的神色，这才一边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
陌昀却是认真的摇头，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我并不觉得。”
御史这次是再也不敢乱说话了:“愿闻其详。”
陌昀道:“凡事有根才有果，贩卖假瓷器一案，倘若不是他们受人唆使，又如何会有这一连串的事，如此说来，真正应该受到处罚的人，不应当是那些中介和幕后主使才对吗？”
御史张了张口，哑口无声。
过了半晌才道:“中介已经悉数抓了，牢狱之灾免不了。”
虽然他这样说了，但陌昀却是不依不饶，继续追问:“那幕后主使呢？”
御史后背尽是一阵冷汗。
直到这一刻他总算明白，原来这才是陌昀深夜来到此处的真正意图。
对于幕后主使，他明知故问，控制整个盛京大型黑市交易市场的人，黑白两道通吃，搞不好还会牵扯到许多朝廷命官，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御史台想动就能动的。
“大人，请你莫要为难下官。”御史几乎是硬着头皮说道。
陌昀眼神微微一变，面无表情地道:“御史大夫身为冬雷掌管冬雷司法刑狱最高官，让你破个案，怎么就成为难了呢？”
御史无言以对，气氛陷入沉默。
他其实很想说，陌昀这番话就是在强人所难。
倒是没那个胆子。
“大人说的极是，只不过......不过这件事情，”他大着胆子看了陌昀一眼，见他并没有要发怒的意思，这才接着道，“朝廷都管不了，哪怕是陛下出面，恐怕也无能为力，更何况是下官。”
一直没有看他，而是将目光淡淡落在别处的陌昀突然抬起头来，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审视着他，顿时看得御史心里一阵哆嗦。
“陛下来了也无能为力？”陌昀淡淡问着，语气又加重了几分，道，“身为臣子，在你们眼里，就是这样看待陛下的？”
御史大夫哆哆嗦嗦地看着不知为何声调陡然变冷的陌昀，连忙为自己方才的话辩解道:“大人明鉴，下官并非这个意思......”
陌昀微微有些不耐烦，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跟他过多周旋，于是直接抬手打断了还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淡淡道:“不必多言，我今天来最大的目的，就是想让大人从旁协助一下，我需要做些事情......”
御史连忙问道:“何事？大人需要下官怎么做？”
陌昀直勾勾地看着他，御史被他看得心底一阵发麻，暗暗有些后悔自己是否答应得太快了。
“带人跟着我去城西最大的黑市，端了他们的老巢。”
御史大夫:“......”
见他犹豫，陌昀挑眉问道:“不可？”
御史踌躇:“也不是不可......”
陌昀道:“那便结了，事情紧急，还请御史大人不要拖延，避免耽搁，我明日再来，明天一早，直捣坏人巢穴。”
陌昀说完便起身告辞，连一个拒绝的机会都不留给御史，后者直到他离开后许久，一直处于目瞪口呆的状态，久久怔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御史哭丧着一张脸，他到底要不要按照陌昀说的去做。
对方再怎么聪明厉害，也不过是个年轻人，手无寸铁，怎么去做这剿匪一般的事情，他是皇帝太傅，自然护着她，年轻气盛，自然容易冲动，冲动了就会做错事......
御史越想，眉头就皱得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