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冬——”声音好沉闷。
“怎么了？”
有人在敲鼓。
椽子浑身一震。
我觉得他已经恢复正常，好像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事。
“塞克，我带你过去看看就知道了！”他的脸上露出了不安和害怕。
“可是——”
椽子拉起我跑了过去，根本没有给我思考的时间。
远处的祠堂很热闹，等我们赶到时，已经聚集起了好多人；有大人，还有小孩——刚才欺负过我的坏家伙！
我们凭借身体优势从外围挤了挤去。
雾庄的祠堂很大，真的很大！
是除了我家房子以外第二大的，它被打扮得非常精美漂亮；
有一条条布片从上方垂挂下来，里面还摆放着一块大石头。
平时的话，父亲禁止所有人进去——包括我。
但现在，祠堂前方站着的，正是我父亲赛德力。
我们并没有太靠前观望，因为椽子好像很害怕；而我除了陪着他以外，也不想让太多人发现。
因为父亲从来不允许我看这些东西，基本上每次都会让我和塞丝待在家里......
“各位、各位——”
父亲没有注意到我，他的脸因为激动变得扭曲。
等等！他是在笑么？
父亲极力地扯动嘴角，挤压整张脸皮；上下唇拉成一条夸张的弧线，鼻梁和眼皮都皱了起来——
就好像一件被揉皱的破烂衣服，或者是一堆烂肉？
我知道这么描述自己的父亲不太好，所以就没有和椽子讨论。
奇怪......父亲为什么那样开心？我觉得他下一秒就会因为挤压过度......把脸皮撑爆掉！
“嘻嘻哈哈——”
那帮坏家伙居然又在玩！还互做鬼脸，又对各自的父母撒娇。
但他们的父母没有理会，都是睁大眼睛，嘴角同样拉起一条条笑弧，直勾勾看着我的父亲，好像在等待什么。
“来了！要来了——”父亲把手举得老高，然后胡乱挥舞着。
“恩赐日即将到来哈哈哈！”
这个时候，大人们都开始喘气，喉咙里开始发出“斯哈斯哈”的怪声，把那些坏家伙吓得不敢乱动。
我心里很解气，没想到你们也有害怕的时候！
“恩赐恩赐恩赐！”
所有人都对这三个字很执着，除了我们几个小孩。
恩赐日？好像听说过。
“是的，恩赐！恩赐——”
谁？
我扭头看了看，但是周围没有人跟我说话，那也不是椽子的声音。
“嘻嘻，我就是你啊......”
声音是从我脑子里传来的，那怎么可能——
难道，我也变得和椽子一样了么？
“椽子......”
“什、什么？”他很紧张。
“没什么。”声音消失了。
“来了来了嘎嘎嘎——”
我看见父亲把每根都差不多的签子放在木罐里来回摇晃，“卡察卡察”。
大人们不断抽搐，脑袋也晃来晃去，最后变得越来越快——
我学着他们的样子闭上眼睛，开始甩头，可除了很晕以外没有其它感觉。
突然，晃动声停了。
“呵呵呵呵......开始抽签——”
“拿来！拿来！”大人们争着抢着。
罐子里还剩下一根，我看见椽子颤颤巍巍走了上去。
他是代表自己死去的父亲拿了一根。
现在只剩父亲和我们这帮小孩子没有以外，每个人的手上都拿着木签——
“哈哈、哈哈哈哈！”
“中了、中了！”
有大人笑得合不拢嘴，把两个小孩抓起来拎到半空；他们就是经常欺负我的坏家伙！
“呜呜呜——”
坏家伙被大人们嘴里流出的口水吓哭了。
我觉得大人们看上去很饿，眼神就像是在打量食物？
而剩下的小孩也被吓哭了。
“不要哭，不要哭......”父亲走下来，声音很温柔。
“幸运儿，这一刻你们要感到幸福......
离开这座永远都出不去的雾庄，到天国去吧，带上我们的寄托得到救赎——
那里，比亲人的怀抱还有温暖。
不会受伤，不会生病，不会挨饿挨打；
累了，就躺在柔软的床上睡觉，做梦都是香甜的味道......不要感到害怕，天国里面有很多人；不要觉得无聊，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真、真的？”他们把脸上的眼泪鼻涕擦干净。
我对父亲说的天国感到好奇和向往，可惜我没被选上。
对了，现在只有两个幸运儿......
父亲也发现了：“还有一个呢？”
“是......我。”
椽子脸色惨白，手上握着红色的木签；
真不明白，他马上可以看到心心念念的外面世界了，为什么突然害怕起来？
“来，快过来——”父亲用温和古怪的声音招呼椽子。
椽子鼓起勇气脚步颤抖，停在边上。
“赛德力叔叔，能不去——”
“刷！”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气氛很压抑。
“为、什、么？”父亲眯起眼睛发问；他在压制愤怒，好像下一秒就要爆发。
“因为......”椽子很抗拒。
我想跑过去告诉椽子别再说话，但还是不敢面对生气的父亲。
“难道你不想看看天国么？那里很美丽，没有害怕，没有悲伤，没有分离——
那里有很多家人，你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他们了吧？”
“我的父亲不是在泥土里面——”
“不，在天国。”
“可是——”
“天国，净化了他们的罪恶；你也将和雾庄一起，得到救赎。”
“能不能——”
父亲失去耐心，再也控制不住情绪。
就算雾气阻挡视线，我也还是能看到父亲脖子上的血管。
天呐！
他抓住了椽子的肩膀，都快把指甲扣进肉里去了！
“你，再说一遍！”
“嗬！嗬！”
“冒犯天国，要受到处罚——”
其他大人都露出了疯狂的表情围住椽子，好像他再多说一个“不”字，就会出现很糟糕的事情。
“我去......去！”椽子又疼又怕的答应下来。
“很好......”
“很好，很好——”
他们又恢复了平静，眼睛里都是饥饿。
怎么还没到饭点？我也饿了。
父亲笑着松开椽子：“晚上，你们要待在祠堂，天宫的道路就会打开；赶紧回去换上精美的衣服吧，好好吃一顿，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话虽然听起来很别扭，但让我意识到——可能永远都见不到椽子了。
他在天国，我在雾庄。
椽子浑身颤抖，直接往自己家的方向跑去，居然看都不看我一眼。
哼！
我有点生气，可想到最好的朋友要离开了，心里很舍不得。
嗯，那就送送他吧——
今天晚上，躲在祠堂给椽子一个惊喜！
其实......我也想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离开雾庄的？
说不准以后能跑出去和椽子玩耍。
还有，天国长什么样，真的很漂亮吗？
可是雾庄一到晚上，视线会更模湖；根本看不清路，所有人都要待在家里睡觉。
椽子说过，有几个小孩在晚上偷偷跑出去玩，再也找不回来了......
其实我胆子很小，不管是不是真的，都害怕在黑漆漆的雾里乱走；
但是为了最好的朋友椽子，我不能害怕！
不过还有父亲那一关；他不允许我们在晚上离开房间，更别说出去了，每次睡觉去还会进来检查......
有时候，他看我和塞丝的眼神就像看一堆食物......
一定是光线太暗的错觉！
呼，别想这些了，我要找到出去的办法。
智慧又强大的神明啊，快给我一点启示吧......
——
我跑回家，放慢脚步经过父亲和母亲的房间，里面传来的铁链摩擦声音，让我冒起了鸡皮疙瘩。
那真的是我母亲么？
走廊好长！快点，快点......
神明保佑！终于到了。
“塞丝，过来......”塞丝很听父亲的话，平时都待在房间。
“哥哥！”她光着脚，把地板踩得噔噔响。
“小点声！”
“噢......”
塞丝嘴唇很粉，长睫毛眨来眨去，下一秒直接抱住我，身上传来特有的奶香味。
看着才到胸口的塞丝，我突然很饥饿......她的脖子又白又滑又软又香，会是什么味道呢？好像、好像——
“吃了她，吃了她——”是我脑子里面的声音又冒出来了！
“不行！”
“怎么了哥哥？”塞丝的眼睛很纯真，童孔上倒映出我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差点把正事忘记了！
“嗯，今天晚上我有出去，你帮我......”
塞丝听完摇了摇头：“父亲会生气——”
“他不会发现的！”
“我不......”
“不帮忙，以后不要你了！”
哼哼，塞丝最害怕我说这种话，她都快哭了。
太天真了，不知道我只是在吓唬你么？
“没事的，只要这样这样......懂了么？”
“......懂了哥哥。”
“嗯，真乖！”
我把她蓬松的头发揉乱；塞丝也不生气，就这样笑嘻嘻看着我。
反正时间还早，先陪她玩一会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