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他要造反,濒临窒息

东宫太子府书房内。

许雍瘫坐于太师椅之上。

双目无神地望着那摆放于书桉之上密布点点鲜艳血梅的宣纸。

时间好似于这一瞬彻底停止般。

偌大的东宫太子府书房内除许雍时急时缓的呼吸声外再无他声。

阴冷的死寂于这一瞬彻底地包裹了整座书房。

‘呼~!’

‘呼~!’

不知过了多久。

许是一两个时辰。

又许是一两刻钟。

当窗外暖阳愈发高涨之际。

东宫太子府书房内的阴冷气息亦是愈发地高涨。

隐隐间竟好似可与窗外暖阳相抗衡般。

与此同时。

瘫坐于太师椅之上的许雍原本因吐血而显的苍白的面色渐渐地呈现出一股病态红。

‘燕王大营两万一千士卒!下洛城日进斗金的药玉工坊!’

‘现如今又得甲胃千副,战马万匹......’

‘当......当初......当初就不该放他就藩的啊!’

‘许奕!孤恨啊!’

许雍面色殷红地瘫坐于太师椅之上,双眼死死地盯着那满是猩红血迹的宣纸。

眼神满是无尽恨意。

且恨意中又掺杂着浓浓的悔恨之意。

不知过了多久。

许是一两刻钟。

又许是百余息。

许雍眼神中所掺杂的浓浓悔恨之意渐渐消散。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冷与狰狞。

相比许奕留在京城所带来的危害。

就藩后所造成的那些损失自一定程度上而言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死寂至此。

许雍深呼吸数次,待心神勉强稳住后。

遂满脸阴冷地再度提起狼毫笔。

就在其手中笔锋方接触到宣纸的一瞬间。

许雍面色忽然一变,随即勐地将手中狼毫笔重重地摔于书桉之上。

‘啪!’的一声巨响。

价值百两银子的狼毫笔就此一分为二。

许雍胸膛剧烈起伏,目光无比阴冷地死死盯着那已然一分为二但却点墨未溢的名贵狼毫。

‘许奕!’

怒从心起的许雍忽然自太师椅起身。

遂一把抓起墨汁半干的砚台。

将其重重地摔于地上。

‘砰’的一声巨响。

价值千金有余的砚台就此四分五裂。

‘该死!’

‘当真该死!’

‘许奕该死!’

‘你也该死!’

许雍满脸狰狞地抬头望向皇宫养心殿所在方位。

其目光好似可穿透层层宫殿直达那养心殿深处般。

若不是正德帝迟迟不死。

其又怎会处处束手束脚?

这一刻。

许雍心中的渴望远超从前数十上百倍。

‘呼!’

不知过了多久。

发泄一通后的许雍重重吐出一口郁气。

待躁动的心神渐渐平复后。

许雍复又取出一崭新砚台。

重新倒水、研墨后。

许雍将所有杀意全部压入心地,遂再度提笔于那宣纸之上缓缓誊抄道:‘奕得千副万匹,必如虎添翼。’

‘启失千副万匹,此消彼长,恐难撼其锋芒。’

‘若奕生二心,恐代顷刻全覆,太子殿下当自提防之。’

书写至此。

许雍手中笔锋不由得勐地一顿。

百余息后。

许雍强行压下心中波澜,再度提笔缓缓誊抄道:‘另,今辽大寒,雪灾肆虐。’

‘辽衍无计可施,至辽地百姓死伤无算。’

‘然,值此时节,奕不计代价,遣商行甲士护一低廉取暖之物远赴辽地。’

‘救万民于水火,自受万民之爱戴。’

‘启恐现辽之百姓,只知燕奕,不知辽衍,更不知朝廷。’

‘此乃民心之变,国之大忌。’

‘太子殿下为东宫之主,国之储君,启恳求太子殿下万万重之。’

当最后一字落罢。

许雍犹如被抽去全身精气神般,再度瘫坐于太师椅之上。

然其眼神中的杀意,却远超以往数十上百倍有余。

只不过不知为何。

那浓郁到几近化水溢出的杀意中仅隐隐掺杂着些许恐惧之意。

且随着时间一息一息地缓慢流逝。

那些许恐惧之意竟愈发地壮大起来。

‘他这是在为造反铺路啊。’

许雍瘫坐于太师椅之上,双眼死死地盯着那通篇写有‘造反’二字的宣纸。

原本呈病态红的面色渐渐变得苍白起来。

‘父皇!’

‘对!父皇!’

‘父皇若知此事!定然容不下那狼子野心之辈!’

许雍一把抓起那通篇写满‘造反’二字的宣纸,‘腾’地一下自太师椅起身。

然。

许雍方起身便好似再度被人抽去全身精气神般。

再度一屁股瘫坐于太师椅之上。

‘不行!不行!’

‘这般去与寻死何异?’

许雍瘫坐于太师椅之上,神情复杂地连连摇头。

非战,则王不见王!

此乃大周铁律。

亦是大周边王最不可触碰的红线。

触之则必死!

同理。

太子若是与边关藩王来往过密,同样要死。

若其径直地拿着密信前往皇宫养心殿求见正德帝。

此举与自寻死路又有何异?

思及至此。

许雍苍白的脸上不由得冒出层层冷汗。

‘冷静!冷静!’

‘三思而行!三思而行!’

许雍勐地抹了一把额头冷汗,以冷汗洗面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片刻后。

心神稍定的许雍缓缓闭上双眼。

于脑海中不断地苦思着对策。

‘若许启所言皆真。’

‘那么毫无疑问那狼子野心之辈必然是在为造反做准备了。’

‘可,我当如何?’

‘书至父皇哪儿第一个死的便是我。’

‘若令他人代传,此事父皇定会格外重之。’

‘届时顺藤摸瓜之下,我必然难脱嫌疑。’

‘迟则两年、快则一年,父皇必死无疑。’

‘这个时候有必要去冒这般大的险吗?’

‘且冒险便一定会有结果吗?’

思及至此。

许雍紧闭的眼睑不由得疯狂跳动。

与此同时。

许雍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愈发焦灼的漠北两国之战。

以及潜藏于漠北两国交战下的削藩博弈。

此外还有那愈发不平静的沿海各郡县。

以及那明年夏季极有可能发生的黄河改道事件。

如此外忧内患之下。

若其为正德帝,恐当务之急便是稳住许奕。

待外忧内患尽除后,再行秋后算账之举。

可......

可正德帝迟则两年、快则一年必然乘龙而去。

他哪儿来的时间秋后算账?

届时,这一堆烂摊子势必将会留给他。

而以他与许奕的关系。

许奕又岂会等到他秋后算账?

除此之外。

迟则两年、快则一年的时间终究还是太漫长了。

若是再给许奕一到两年的时间令其心无旁鹭地准备。

天知道到时候的许奕将会强大到何种地步。

思及至此。

许雍额头上不由得冒出颗颗如黄豆般大小的冷汗。

‘燕、代、辽。’

‘三地六郡!’

‘一举夺幽!’

‘朝中顽固!’

‘世家中冥顽不灵的老不死。’

‘西域晋王府。’

许雍瘫坐于太师椅上,一字一句地暗暗喃喃道。

每当一字出口,许雍额头之上那如黄豆般大小的冷汗便多增数颗。

与其同时。

其本已苍白的面色亦是愈发地苍白。

到最后。

已然正式由苍白转变为惨白。

其实在不敢相信。

若多给许奕一到两年的时间用以准备。

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何等局面。

届时。

准备充足的许奕定然会寻各种理由起兵造反。

一旦起兵造反,其势必将会以雷霆之势拿下实力大不如前的代、辽两地。

代、辽两地一失,整个幽州还远吗?

若许奕一统幽州。

朝中的一些老顽固以及世家大族中那些该死而不死的老不死势必将会明里暗里相助于他。

以争那从龙之功!

此外!

还有那镇守西域二十余年的许镇一家。

以其与许奕的关系,其岂有不助其一臂之力的道理?

那晋王许镇虽远离西域已然数年有余。

可那西域晋王大营中的大半兵马依旧在其掌控之中。

思及至此。

许雍不由得直感气闷。

浓浓的绝望之意严丝合缝地笼罩于其心头。

使其再无一寸喘息之地。

“呼!”

许雍重重吐出一口郁气。

遂捂着胸口快速自太师椅起身,随即一路小跑着行至窗台处。

随着其手忙脚乱地推开紧闭的窗台。

窗外微凉但却格外清新香甜的空气瞬间汹涌地涌入满是令人窒息般绝望的偌大书房内。

许雍趴伏于窗台旁,如即将渴死的鱼疯狂汲取水分般大口大口地吞食着迎面而来的清新空气。

片刻后。

许雍趴伏于窗台旁,终是停止了大口吞食。

‘代、辽两地不能丢。’

‘至少!代地不能丢!’

‘哪怕需为此付出极其惨痛的代价!’

许雍自窗台缓缓起身,满脸狰狞且凶狠地透过大开的窗台望向燕地上谷郡沮阳城所在方位。

就在其暗下决心之际。

紧闭的东宫太子府书房外。

一中年宦官急色匆匆地朝着书房所在行来。

“常府丞,还请速速通禀殿下。”

“詹掌印奉陛下口谕已至宫外。”

闻听此言。

常兴荣不由得一阵头皮发麻。

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不久前那年轻宦官的下场。

自郑国公季开被满门抄斩后。

莫看许雍于人前依旧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但其于人后时的戾气却是愈发地深邃。

此事旁人不知。

其身为许雍心腹中心腹,又岂会不知。

也正因此。

常兴荣每每求见于许雍时,总会想方设法地令人先行通禀。

但好在。

如今日这般情形一两个月里也发生不了一次。

可。

偏偏其方才立身于书房门外时却分明听到了数声异响。

此时令其去敲门,与直触霉头又有何意?

就在常兴荣方要开口委婉地令那中年宦官前去叩门之际。

其身后紧闭的房门忽然发出‘咯吱’一声轻响。

常兴荣心中一凛,急忙转身看向身后。

入目所及,赫然正是许雍。

而此时的许雍除面色略显苍白外,并无其他异样。

“臣拜见太子殿下。”

韩兴荣心中稍安,随即快速拱手行礼。

“奴婢拜见殿下。”

其身后中年宦官见状急忙低头躬身行礼。

“免礼。”

许雍如往常一般微微点头,随即迈步越过常兴荣与那中年宦官。

径直地朝着宫门出行去。

......

......

“儿臣雍,恭迎父皇口谕。”

片刻后。

许雍行至东宫外,面朝代表着正德帝的詹竹深深地拱手行礼。

“宣陛下口谕。”

“今夜由太子雍代朕大宴百官。”

大太监詹竹意味难明地看了一眼深深拱手下拜的许雍,随即朗声开口宣读道。

其言方一出口。

深深拱手下拜的许雍身躯微不可查地轻颤数下。

大年三十,皇帝大宴百官,此乃自古便有之礼仪。

然。

纵观大周自太祖皇帝开国至今。

足足两百余年的光阴里。

从未有哪一位太子可获此等荣幸代皇帝大宴百官。

此举背后代表着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儿臣谨遵父皇旨意。”

来不及深究的许雍略作定神,随即不疾不徐地回答道。

“太子殿下快快请起。”

詹竹闻言急忙快行数步,将许雍搀扶起身。

“口谕已宣,奴婢当早些回殿侍奉陛下。”

“还请太子殿下见谅。”

话音落罢。

詹竹转身便欲离去。

“詹掌印请慢。”

“太子殿下还有何事?”

“无......无事,只不过是想请詹掌印代雍向父皇请安。”

“太子殿下一片孝心,奴婢定会转述于陛下。”

“多谢詹掌印。”

“太子殿下折煞奴婢了,若无事奴婢便先行告辞了。”

“詹掌印请便。”

片刻后。

许雍深深地凝视着詹竹消失的方向。

脑海中不由得闪过一极其大胆的想法。

‘或许,用不了一年,更用不了两年!’

许雍面带若隐若现笑意,轻拂宽大袖摆,随即转身径直地朝着书房行去。

片刻后。

许雍再回紧闭的书房。

此时的书房内与离去时一般无二。

断成两截的上好狼毫笔。

四分五裂的名贵砚台。

一切的一切都好似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其方才于书房内所发生的一切。

然而。

与方才的阴沉似水、狰狞恐怖相比。

现如今的许雍由内而外地洋溢着储君的‘温文尔雅’。

然而。

就在其满心欢喜之际。

紧闭的书房外再迎一不速之客。

一妙龄女官急色匆匆地朝着紧闭的双方行来。

‘冬冬冬。’

‘殿下,太子妃有急事相寻。’

妙龄女官行至紧闭的书房前,来不及喘息便急匆匆地轻叩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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