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洞察人心,全面崩盘

时近未时。

随着时间的缓慢推移。

孙道华调十万石粮草至涿鹿、居庸两城。

行平价售粮之举的消息以一种飞快的速度传遍整座沮阳城。

受孙道华接连不断的大动作影响。

此时的沮阳城虽一片阳光明媚。

但借宿于沮阳城内的一众外地世家、商贾,却无不感乌云蔽日。

沉闷的气息令其无时无刻不处于浓浓的窒息之感中。

不多时。

未时如约而至。

那令人无时无刻不深感窒息的粮满恐惧彻底爆发。

沮阳城南。

空荡荡粮仓街一角。

一新开尚不足半月之久的刘家米粮铺前。

三名年轻的伙计蹲坐于满满当当的粮袋之上。

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时不时地亦会有一两道哈欠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不知过了多久。

就在三人皆昏昏欲睡之际。

一辆颇显古色古香的马车忽然自远处疾驰而来。

若是两三日前。

颇显古色古香的马车莫说于粮仓街疾驰了。

其能驶入粮仓街,便已然十成十的了不起了。

那时候的粮仓街。

当真是人山人海,人头接踵。

而现在......

空空荡荡宛如鬼街。

数十息后。

疾驰的马车骤然停靠于刘家米粮铺前。

闻得滚滚车轮声以及马匹痛苦嘶鸣声后。

三名年轻伙计瞬间自满满当当的粮袋上站起身来。

待看清马车样式后。

即将破口而出的大骂声瞬间再度重归口腹。

而与其一同消失的还有那浓浓的瞌睡困乏。

就在三名年轻伙计打起精神越过一堆堆米粮,快步朝着马车迎去时。

一身着华丽锦衣,面色极其白哲的公子哥快速自车厢内一跃而下。

“拜见三少爷。”

“拜见三少爷。”

“拜见三少爷。”

三名年轻伙计快步冲至刘三少爷身前,恭敬行礼大拜道。

“刘财呢!”

“快让刘财那狗东西滚出来见我!”

刘三少爷自车厢一跃而下,顾不得整理凌乱且满是烟粉气息的华丽锦衣。

更顾不得打理三个无足轻重的伙计。

径直地朝着米粮铺内冲去。

就在其即将行至柜台处时。

一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气喘吁吁地自后院冲来。

“三......三少爷。”

“您......您总算是回来了!”

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满脸激动之色,气喘吁吁地拱手行礼道。

“我总算是回来了?”

“我总算是回来了?!”

“直娘贼的我再不回来!这两万八千石粮食就全砸手里了!”

“还我总算是回来了!”

“刘财你个直娘贼的!沮阳城发生了这么多大事!”

“你怎么不早点派人告诉我!”

“这才来燕地售粮到底是你当家做主!还是我当家做主?!”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三少爷!”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爹?!”

刘三少爷闻言瞬间火冒三丈,随即便是一顿噼头盖脸的呵斥。

闻听此言。

名为刘财的刘家米粮铺掌柜胖脸之上瞬间浮现无尽密密细汗。

其有心辩驳,其明明数次派人前往红袖招将城内巨变禀明。

但奈何所派之人赶至红袖招时。

刘三少爷要么左拥右抱,兴致正浓。

要么便是伶仃大醉,不省人事。

所派之人每每皆被其拒之门外。

无奈之下,刘财甚至命人贿赂红袖招仆从。

为的便是第一时间将沮阳城巨变告知于刘三少爷。

至于为何不直接强闯亦或者强行唤醒刘三少爷?

先前这般做的人,现如今坟头草已然三尺余高。

“说话啊!”

“哑巴了吗?!”

“别以为不说话这事便算完了!”

“这两万八千石粮食要是砸手里了!”

“等回了河间!你看我爹怎么收拾你!”

刘家米粮铺内,刘三少爷涨红着脸庞气喘吁吁地‘怒’骂道。

而在其身前。

刘财额头密密细汗虽不断地汇流而下。

但其自始至终从未有过丝毫抬手擦拭之意。

更无丝毫还嘴顶撞之意。

非是其不愿,实是不敢。

刘三少爷足足足‘怒’骂了一刻钟之久。

方才稍稍平复心中‘怒’意。

“你不是喜欢当家做主吗?!”

“现在出了这事!你说咋办吧!”

一刻钟后,刘三少爷粗粗喘息百余息,随即厉声喝问道。

“回三少爷。”

“那孙郡守平价售粮恐蓄谋已久。”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

“此番之事,乃大势所趋。”

“你我亦是无可奈何。”

“故而,依小的之见。”

“当及时断尾求生才是。”

刘财双眼一眨不眨地任由汗珠滑入眼眶,极其果断地沉声开口说道。

“如此断尾求生?!”

“速速道来!休要卖关子!”

刘三少爷闻言瞬间面露大喜之色,随即连忙出言追问道。

其虽费尽千辛万苦求来自河间运粮至燕地售卖这一‘美差事’。

但一路行来大大小小的事务皆是刘财统筹。

而其只不过是负责点头罢了。

“回三少爷。”

“降价售粮!”

“尽可能地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手中粮食全部售出!”

刘财咬着牙满脸果断地沉声回答道。

“降价售粮?”

“降多少?!”

刘三少爷闻言面露诧异地追问道。

“一两四钱一石!”

刘财毫不犹豫地开口回答道。

“一两四钱一石?!”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

“咱们手中的粮食有不少都是以二两三钱一石的价格自沿途收购而来!”

“若是以一两四钱一石的价格外售。”

“你我岂不是一石粮要亏近一两银子?”

“我刘家这么多年来何时做过亏本的买卖?!”

刘三少爷闻言毫不犹豫地出言拒绝道。

幽州大地,前有辽地雪灾,后有燕、代雨灾、饥灾。

受辽东雪灾影响,往年里周边郡县七八百文一石的粮食早早地便涨到了八九百文甚至一两银子一石。

后来。

燕、代两地同时爆发水患。

周边郡县受此影响,粮价再度水涨船高,距离燕、代两地最近的郡县。

其粮价亦已上涨至了三两银子上下。

距离相对较远的郡县,其粮价上涨幅度自然而然地便相应的微弱。

而孙道华所行的平价售粮。

其所谓的平价,即燕地正月惊雷前的价格。

即一两银子一石粮。

刘家米粮铺内。

刘财闻言微不可查地轻皱了一下眉头。

“三公子。”

“此时若是以一两四钱一石的价格售粮。”

“咱们固然会亏损不少。”

“但总好过待其他家率先出手,粮价全面下跌后再出手。”

“若是待粮价彻底下跌再出手的话。”

“咱们极有可能血本无归啊。”

刘财悄无声息地深吸一口气,随即面色极其凝重地出言劝解道。

“说不行便是不行!”

“降价可以!不挣钱也可以!”

“但绝不能干赔本的买卖!”

刘三少爷闻言毫无商量余地地明确拒绝道。

“那......那您说降多少?”

刘财再度悄无声息地深呼吸一口,随即心如死灰地出言询问道。

“待我好生思虑一番。”

刘三少爷闻言摆了摆手,示意刘财莫要打扰于他。

近半刻钟之久后。

刘三少爷再度看向刘财。

“三两银子一石!”

“低于这个价格!一粒粮都不许卖!”

“本少爷还真就不信了!从七两六钱一石降到三两银子一石还没人卖!”

“总不能整座沮阳城的百姓都是贱民,宁愿枯排一整天,也不远多出点银子省时省力。”

刘三少爷信誓旦旦地开口说道。

此言一出。

刘财心中瞬间涌现无尽绝望之意。

其方才之所以建言一两四钱一石,并非是那空穴来风之言。

而是经过无数次深思熟虑后方才定下的最终价格。

而其之所以这般定价。

一来是因现如今南城门外的平价售粮极其火热。

三十条见首不见尾的长龙近两日以来非但未有丝毫减少的趋势。

反而愈发地壮大起来。

二来则是因上谷郡衙每次每家每户只售三日口粮。

三日后便需从头再来。

若从头再来的话。

天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再买到三日口粮。

这期间一家老小总不能饿着肚子干等着吧?

若这个时候以高出市价三四成的价格售粮。

定能吸引到大量手有些许余财,不远继续枯等之人。

而若是售价高出市价一半甚至一半还多的话。

那个时候很多人宁愿继续挨饿枯等,也不愿花高价买粮。

即使有人走投无路愿意花高价买粮,也绝不会一次购买太多。

甚至于一次可能仅仅买上勉强可度两三日的粮食。

刘财虽祖孙三代皆为刘家家仆。

但其终究是常年混迹于市井之人。

也正因此。

其方才会对市井百姓的心思格外地明白。

故而方才会定下一两四钱一石,这一市井百姓心理极限的价格。

但很可惜。

家仆永远是家仆。

其位卑而又言轻。

刘家米粮铺前。

见刘财面带异色,久久未言。

刘三少爷脸上不由得浮现出极其明显的不悦之色。

“怎么?”

“莫不是真以为被我爹赐姓,便真是我刘家人了?”

刘三少爷面带不悦之色,阴阳怪气地讥讽道。

“不敢。”

“小的不敢。”

刘财闻言瞬间回过神来,额头处再起密密细汗。

“既然不敢!为何不言!为何不听话照做?!”

“难不成你还真想代本少爷拿主意?!”

刘三少爷厉声呵斥道。

“小的这便去做。”

“小的这便去做。”

刘财闻言连连拱手答应道。

“这才像话嘛。”

“记住了,做仆从便要有个做仆从的样!”

“行了!其他铺子本少爷便不去了。”

“等会你去跑一趟。”

“以后若是再有事端,第一时间去红袖招寻本少爷。”

刘三少爷满脸不悦地讥讽道。

话音落罢。

不待刘财再言。

刘三少爷径直地朝着古色古香马车行去。

“小的恭送三少爷。”

刘财悄无声息地深呼吸数次,随即快步行至古色古香马车旁,恭敬行礼道。

“小的恭送三少爷。”

三名伙计见状连忙有样学样道。

不多时。

刘三少爷乘古色古香马车彻底消失于粮仓街外。

“掌柜,咱们咋办?”

待马车彻底消失于粮仓街后,一伙计壮着胆子低声开口询问道。

“还能怎么办。”

“我去通知其他掌柜。”

“你去后院把弟兄们都叫出来。”

“留两三个人看好铺子。”

“剩下的全都给我去街上拉人。”

刘财满脸苦涩地开口回答道。

‘愕。’

“掌柜您也知道。”

“现如今城内百姓基本都去南城门外排队去了。”

“城里哪儿还有什么人啊。”

米粮铺伙计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愣,随即低声开口说道。

“城内能拉多少便拉多少。”

“实在不行便去南城门外拉。”

刘财略作定神,随即沉声开口说道。

不多时。

待将一众伙计全部打发走后。

刘财遂钻进一辆马车内,朝着其他铺子行去。

......

......

未时过半。

‘阴霾蔽日’的沮阳城内。

忽然毫无征兆地迎来了一道‘平地惊雷’。

包括粮仓街刘家米粮铺在内。

共计七家河间刘家米粮铺相继宣布粮食大降价。

由原本七两六钱一石的价格降至三两银子一石。

此等降价无异于将燕地粮价彻底腰斩。

河间刘家体量虽不大,但此时却正值燕地粮价关键时刻。

其此举无异于在滚滚洪流即将决堤时,亲手为其凿开一个小口。

此口虽小,但其所引发的连锁反应却无异于石破天惊!

一时间,无数外地中小型商贾纷纷景从之。

未时七刻。

包括粮仓街郑家米粮铺在内。

中山郑家十一家米粮铺相继宣布粮食售价调整为二两九钱一石!

申时。

中山庞家、李家、赵家,三家共计二十一家米粮铺。

相继宣布粮食售价调整为二两八钱一石!

申时三刻。

右北平郡吕家、彭家、葛家、魏家,四家共计二十三家米粮铺。

相继宣布将粮食售价调整为二两七钱一石!

申时五刻。

辽东郡卢家、柳家、史家、唐家、孟家。

辽西郡何家、孟家、刘家、陈家、赵家、萧家。

共计十一个家族,七十六家米粮铺同时宣布。

将粮食售价调整为二两五钱一石。

酉时一刻。

涿郡孙家、刘家等家族近乎同时宣布。

将粮食售价同样调整为二两五钱一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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