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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我熟悉他们的手法

“来自大海的礼物”,是个贩卖珊瑚及贝壳制商品的工坊。

工坊的老板,老巴特手艺很好,擅长珊瑚碎片和小贝壳拼成漂亮的板画,用海螺壳做成人鱼的人偶,用大蚌壳磨珠子穿项链……所以即使在浅水城也能开间铺子,养活起一家人。可惜手艺人注定发不了大财,混了二十几年的肚圆,他终于从没完没了的打磨拼贴里彻底解脱。

他的眼睛已彻底被鲸油灯熏花,即使是神的恩赐也无法治好。

手艺是不可能作了,到死都不可能,幸好店铺有儿子继承,老巴冯特不喝酒,赌钱又不会,只能趁着白天光线足,看看店里这样子。不过最近几天他多了个新爱好,去对面的旅馆里听故事。那位年轻的诗人先生讲的故事特别好听,而且不收钱,他超喜欢的。

不过今天早上的一场,他却没有去成,因为店铺里多了几个讨厌的客人。他们在门口和店里来回转着圈,什么都不买,凶神恶煞或贼眉鼠眼的面孔让顾客都不敢久留了。所以老巴特也只能留在店子里,被街对面旅馆大堂里的喧哗弄得心痒难熬,也没法离开。

熬了大约一个沙漏,太阳快到中天时,老巴特忽然见到了那位诗人先生。

可不是他的眼睛突然好了,能看见街对面的旅馆大厅里了,而是诗人先生走了出来,慢吞吞的……贵族老爷一样从店门前经过,似乎还很有兴致地看了看招牌,然后就朝大街另一边走过去了。

然后老巴特店里的人就少了两个。

难道他们是去勒索抢劫诗人先生……老巴特暗暗叫苦,很想追出去大声吆喝给那位诗人提个醒,但这帮人却还有两个人在店里——他们那点伪装根本骗不过老巴特这种老商人,即使瞎了,老巴特也知道他们是一伙。

可是店面,老婆儿子,还有没出嫁的小女儿……让巴特最终只能叹了一声,瞪大了眼睛。

他看见那位诗人又从旅馆里走出来了!

肯定没有错,他穿着那套老巴特这几天看惯了绣着金线的漂亮马甲,白衬衫和栗色的长裤让他显得越发纤瘦高挑,皮肤苍白,身边还有那位一直跟他在一起的小姐……他们说说笑笑地往另一个方向走,老巴特连忙走出店去看着——剩下那两个家伙已经先出了店门。而这一次他们走得都非常快,老巴特甚至来不及喊,诗人先生就转过转角,不见了。

巴特又叹了口气,站在门口张望了好一会儿,转身准备回去。

但他揉了揉眼睛,然后又揉了揉。

诗人先生第三次走出了对面的街口。

这一次,他没有向大街两边走,他的动作很灵巧,脚步很迅速地转过了旅馆的侧面,很快就消失了——老巴特于是转身就冲回了店里。他准备拿上自己积攒的几个金币去一次战神的神殿,好好治疗一下眼睛——如果只是看不清还好,看见幻影可要怎么办啊?

匆匆跑回去的老人没注意到,有个穿着一身褐衣的人,一直站在他店铺侧面的小巷里,在这个时候扯了扯头上的破兜帽,转身走进了巷子深处。

狭窄的巷子是一条死胡同,尽头堆砌着几个破木桶,褐衣的人脚步不停,在桶上面一蹬,单手搭上墙头翻了上去,在墙壁上附身跑了几步,他跳进一处小院子,把身上的兜帽衫脱下来扔在墙角,打开院门走了出去。再拐了几个弯,街上就没有人注意到这个一身普通麻布衫的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了。

又绕了两条路,他转进了一条无人的小巷口,左右四顾,再走进去,可是刚刚进去,就突然后脑一痛,眼前一黑,顿时没了知觉。

然后不知道多久,他被脸上的凉水弄醒了。

呻吟了一声,这家伙瞪大眼睛,因为有一个人正蹲在他面前,拿着一个破瓷罐看着他,瓷罐里的水珠滴滴答答,显然就是把他弄醒的东西,而那个人一头金发,皮肤苍白,年轻的五官正是他认识的。

他怔了怔,然后露出又惊又怕的神色道:“你,你想做什么?”

“我倒是想问你打算做什么……说吧,为什么鬼鬼祟祟跟着我?”年轻人,嗯,当然就是杨某人站起来,俯视着他微笑道。

“我根本不认识你!我,我只是个做小生意的,如果你要钱,我这里还有啊啊啊啊……”杨图一只脚已经踩在了他的腿弯上,稍微加力,可怕的剧痛就让他尖叫起来:“住手,住手……我……”

“嗯,我没动手啊,不过如果再拖拖拉拉,你恐怕以后也动不了脚,也动不了手,你有四次机会呢,要不要消耗一次?”杨图笑道。

被踩的倒霉蛋面容扭曲,但尖叫没有引来任何人,他只好大声道:“老爷,若我老实说,你是不是就不杀我?也不踩断我的吃饭家伙?”

“当然,我这人心肠很软的。”

男人于是深吸口气,缓缓吐出:“我是红蝎的人,专门负责盯着旅馆打探消息。平时不用动,出了解决不了的麻烦才去报告给疤脸老大。这两天老大让我们不要轻易行动,但要跟紧了您。疤脸老大就是红蝎的头领,有见习骑士的水平,听说还会魔法,他干掉了红蝎原本的老大上了台,还打垮了其他两个帮派,现在手底下有三四百啊啊啊啊……”

“你呀,说点我不知道的好不好?”

杨图的声音仍然很温和,带着一点笑意,但男人却几乎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这个年轻人似乎没怎么用力就把他的一条腿直接踩断!然后不知怎么他的另一条膝弯就被他踩住,仿佛是自己把腿送过去一般!

他不说,杨图也不着急,就那样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勉强能够开口。

“我……疤脸老大有三个副手,是霜蜥蜴原本的副手,毒眼的第三席,还有一个是……啊啊……”

“人疼痛的时候就很难思考,所以说东西就不会犹豫,但你还是犹豫,说明你忍痛的能耐还是挺高的。”杨图道:“或者是你在心里嘲笑我,没让你感受到真正的疼痛,是不是?”

“不是……我们有三个据点!第一处离这里不太远,就在鸽子大街第七栋,那里原本是毒眼的老巢,进门的暗号是问几只眼睛,回答六只,然后……”

这一次,男人的语声果然流利很多,把几个据点的位置,暗号,分布人手等等都说了一遍。于是杨图点了点头,把那只踩在他膝盖上的脚给松开了:“回答的不错,不过这样一来,你也没什么用处了。”

男人瞪大了眼睛刚想说些什么,但后脑勺一痛,就晕过去了。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慢慢睁开眼睛,呻吟了一声,却发现周围有几个人正在看着他,却是些半大不小的孩子,见他醒来便一哄而散。但他身上的衣服,腰里的钱包,都已经不见了。

但他顾不上那些了,现在更重要的是,那个可怕的年轻人不见了,他挣扎着站起来,拖着一条断腿,在街口找到了一根木棍,支撑着,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可在他走出去一会儿之后,小巷里的空气扭动了一下,出现了两个人。

“地方现在都已经知道了,我们还留在这里干什么?”龙小姐哼了一声。到目前为止她已经用了两个‘幻影’法术,还有一个隐身术,虽然都是用魔法奇物发出来的,到了明天就会自动回复,但用这些法术对付一班杂鱼还是让她感觉毫无意义。

“你呀,怎么可以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呢?”杨图摇了摇头:“人类疼痛的时候确实是会什么都说,但那往往是很杂乱的,因为根本没法想,他却刚好说出来我们想要的,你不觉得太巧了么?”

“见鬼,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用一个侦测谎言?”

“那没啥意义,他没必要说谎,只要把一些重要的事情略过不说就是了,比如说,那几个据点里是不是还有什么特殊的陷阱,或者可能引来什么麻烦之类……说不定我们到了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准备好了。这种套路,我是身经百战,见得多了。”

“你就尽管吹牛吧,既然知道他说谎,你干什么还要放他走?”

“这还用说么?”杨图笑了笑:“一个人一旦死里逃生,他最本能的反应,就是往最安全的地方跑。嗯,至少大部分人是这样,尤其是他现在还受了伤需要治疗。”

他犹豫了一下,毕竟这些理论,都只是他穿越前随便在网上看来的,有些来自于心理的书籍,有些来自于小说家言,没什么实际经验。所以暂时并不能把话说得太死了——当然这些他可不会说给龙小姐听。

而事实上,那个腿部骨折的家伙,也确实如他所料,在拖着腿走了一个圈子之后,他进入了一家店铺,表面上看是一家裁缝铺,但是里面的几个伙计对他的到来却视若无睹,任由他穿过柜台进了后面。

却没有人注意到,一抹飘动的光线波纹,也随之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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