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chapter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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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的一年这么结束了。

许沁关上储物柜的门时,心想。

她把自己的东西全部清理收拾好了,钥匙插在柜门上,走出去。

她再也不是急诊科大夫。

急诊室的走廊里,医生护士行色匆匆。

而她抽身成了一个旁观者。不知宋焰最后一次脱下消防服时,是否也是这种心情。

好像圆满履职到了最后一刻,心安理得,却又有丝淡淡的失落。

许沁走出大楼,外头天高气清。她并没有回头留恋,因为宋焰在路边等她。

他背着个包,单手插兜,站在一棵树下抽烟,表情不甚明朗。

她从袋子里拿出一支药膏,朝他走过去。他看见她过来,将烟掐灭扔进垃圾桶,接过她手中的袋子,掂了掂:“东西这么少?”

“都提前放到门诊楼去了。”她拧开药膏,看一眼他的背包,“我记得你宿舍里东西很多。”

“打包装箱,让杨驰帮送回家了。”

她手指沾了透明的药膏,抹在他皲裂的脸上,伤痕一条一条。

他配合地微低下头,问:“破相了?”

“丑死了。”她说,“脸上伤不好,不许拍婚纱照。”

他近距离看着她的脸,忽问:“是不是觉得我不够你。”

她正给他涂药,手指一顿,先摇了摇头,再抬眸看他。

“许沁,那个关头,我只能做出那个选择。不是抛弃你。”

“我知道。”她点点头,“我懂的,真的。”

他有他的责任道义,她都懂。

她手指轻轻抹着他的脸,问:“你呢?”

“嗯?”

“是不是觉得我不知轻重,威胁你,还自私。”不等他回答,她立刻又道,“我本来不是个高尚的人,本来很自私,本来……”

他打断:“你这样,我挺喜欢的。”

她一下子不吭声了,忽然觉得什么都不必解释了。

那时候,是冬日的清晨,阳光稀薄,空气清冽。

街道上安安静静,空无一人。仿佛这座城只剩他和她。

“慢慢走回去?”他提议。

“好啊,今天天气很好。……街上也没人。”

“过年了,都在家里头玩。”

“气温是不是回升了?”

“据说还会下一场雪。”

“然后到春天了?”

“嗯,到春天了。”

那天的路上,行人寥寥,整座城市干净而又安静。

回去的路上说了很多话,好像很有意思,但又好像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那一路的心情呢,和那天的天空一样,卸下了重担。可要说个具体的形容,其实后来回想也都忘了,只是觉得那个新年,是一个真正的新年。

旧的结束,新的开始。

那一路,许沁时不时回头望。

望什么,她不知道。

依稀感觉,那模样像是十年前出国的时候,只不过上一次,她孤单,惶恐;而这一次,他在身边,紧握着她的手。

宋焰有此同感。

十年前的启程,他独自拼搏,闯荡;十年后的新章,她同他一起书写。

他人生中最年轻的十年,蓦然回首,正如结束时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有血泪,有无奈,有心酸,有泪水,却无怨,也无悔。

十年前开始写的书信,在这一刻落下最后一笔。

所幸,有惊,无险。

……

春节假期,是对忙碌一整年的最好馈赏。

城市渐渐热闹起来,大街小巷,处处都是过年的红色元素,每个人脸上喜气洋洋,不必劳心工作烦事,过往未来全抛一边,尽享节日好时光。

至于宋焰和许沁,脱下制服,他不是消防员,她也不是医生,是恋中只想整天腻在一起的年轻男女。

会经过甜品店时停下吃一杯冰淇淋,会路过玩偶店时进去挑一只毛绒玩具。

在商场乘扶梯向上时,许沁抬头望见天景顶棚大片的红灯笼,目光向下,扫向商场层层楼上行走而过的男男女女。

真热闹啊,一切都是鲜活而热烈。

她又扭头,上下打量宋焰,连帽衫,牛仔裤,vans鞋。他每次非工作的装扮都能让她瞧上好久,总觉像是两个人。而这次,卸下工作的他,整个人的状态更加轻松随意了。

“看什么?”

她被逮到,望他:“你这板寸头得一直留着?还是可以留长?”

宋焰低头摸一摸脑袋,抬起眼皮瞧她:“不好看?”

她立刻摇头:“好奇问问。”

“不好看遮上。”他将连帽衫后的帽子戴在头上,睨她一眼。

许沁心一砰砰,戴上帽子更酷了。

隔壁下行的电梯上有两个美女朝他看过来。

她把他帽子拉下来:“知道吗?能驾驭板寸的才是真好看。”见他忍俊不禁,补充一句,“说的是你。”

“嘴这么甜?”他搂她的腰,她今天穿了件米灰色的毛线连衣裙,身段窈窕。

“我刚吃糖了呀。”她俏皮道,“草莓味的。”

这话像是某种邀请,撩得他些许心猿意马,不自觉低下头想吻她的唇,可考虑公共场合不太雅观,只是凑到她唇边嗅了嗅。

却不知这轻轻一嗅,比亲吻还撩人,许沁霎时面色绯红。

迟迟压抑的一吻直到进了电影院里才落下。

电影看的什么,已不重要。

无非是爆米花式的贺岁新片,没逻辑没营养,图个热闹。

春节期间的放映厅热闹得过头,乌泱泱的全是人,老人小孩合家欢。这边老人家耳背,不停要身旁儿女提示讲解;那边小孩子好奇,不断问大人那个画面那句话什么意思。

嗑瓜子的,吃爆米花的……叽叽喳喳像在集市。

有的观众不堪其扰,发出叹气声,又无力阻止;

有的观众无心电影,反倒觉得这大杂院的气氛难得一见,哈哈笑。

渐渐,电影院里头讲话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自暴自弃了。

连之前想认真看电影的人都破罐破摔,尽情聊天。像除夕夜电视开着春晚当背景音,一大家子人分散各处各自嗨。

宋焰和许沁既来之则安之。看一会儿电影,玩一会儿对方,揪揪手,捏捏腰,在昏暗的光线里依偎着闭会儿眼,听着电影声混杂着节日的人声,两个小时过得很惬意。

出了电影院看见一排抓娃娃的机器,许沁手里还抱着看电影前买的一只羊宝宝呢,眼神又不禁在那闪亮的玻璃盒子里流连。

宋焰:“想抓娃娃?”

“想!”她看他,眼里冒星星。

“去吧。”宋焰掏出手机,扫码付钱,哗啦啦跟下银币雨似的出来一堆币,堆成小山。

许沁喜滋滋:“这么多?”边说边往手里装,她小手装不下,他大手帮忙捞,解释:“感觉你抓不上来,多弄点儿备着。”

许沁:“……”

纷纷控诉:“乌鸦嘴!”

宋焰胳膊里夹着只胖羊宝宝,手里揣着一堆币,倚在机器前看她抓娃娃。

哪有那么好抓?

那爪子力气小的很,不是抓不动,便是抓了又掉,还总在挪向出口的半道上松爪。

宋焰偶尔帮她左看右看,给她指点前后挪动。更多的时候,他不看娃娃,看她。看她紧张咬唇,眼睛发亮,满怀期待,突然皱眉,气得跳脚……

他看着各种表情在她脸上周而复始,他乐个不停。

“还笑?!”她把抓不到娃娃的气撒他头上,“是因为你笑我才抓不到!”

他不笑了,稍稍站直身子,一根手指戳在她眉心把她轻拨去一边:“我来试试。”

他塞进两个币,修长手指在遥控杆上迅速前后拨动几下,调整好位置,却停下,回头看她:

“我要抓到了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没奖励?”

“……你要什么奖励?”

“换个姿势。”

许沁羞笑着踢他一脚,质问:“还有什么姿势没试过?”

宋焰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先记着,当你答应了。”

五指轻轻一拍,爪子落下去,精准地抓到她最想要的那只兔子,晃晃送到洞口,一松。

毛绒兔子滚进取物口。

直到进了日料店,上了菜,许沁还抱着那只兔子,不停摸它的绒毛,满眼兴奋和欢喜:

“我最喜欢这只兔子了,抓到它感觉一整天都圆满了。”

“看来买的不如抓的。”宋焰瞥一眼一旁的小羊,给她的碟子里倒上酱油,夹了芥末进去搅散,又夹了片三文鱼放在碟子里,“吃吧,刚在电影院里喊饿。”

“都一样喜欢。”许沁夹起三文鱼,一大口放进嘴里,刚准备问他怎么会抓娃娃,却猛地想起,“高中的时候,你很会——”

话说一半,骤然停下。

他很会抓娃娃。

经常抓了送给她,搞得学校附近好几个游戏厅的老板都不准他玩了。

从哆啦a梦到樱桃小丸子,从小企鹅到小象,很多很多,堆满许沁的柜子。可出国那年,她没带走。再回来时,一柜子的娃娃早被清理不见。

她还记得当时站在家里,面对那个空柜子时,那种过去被挖空了一样的感觉。

那时她觉得很痛,却很沉默,把这件事埋进了潜意识里再也不想。直到此刻恍然记起,依然有些遗憾那些失去的娃娃。

而面前宋焰只是淡淡一笑:“以后每次约会都给你抓一个,好不好?”

“好呀。”她说。

他夹了块烤鳗鱼放在她盘子里,等她咬一口了,问:“好吃吗?”

“嗯。比上次吃的那家味道好。”

“还有一家味道更好,有点儿远,下周带你去。”

“好呀。”

正说着,隔壁桌的人讨论起除夕夜的火灾,声音飘到这边来:

“……你国的消防兵不行,按我说,得消防职业化。说除夕那火灾,那么大火还派人往里冲,这不送死是什么?你国这样,根本做不到以人为本。看人美国……”

那人巴拉巴拉说一堆,听上去特牛逼。

他同桌一人似乎听不下去,道:“火灾现场突发情况多,哪能事事预判准确,别嘴炮了。你上抨击体制的文章看多了吧,那些人为了点击,什么都讲。你说职业化,那我问一句,给你开工资,这大火你进不进?进了你是躲其他人身后还是冲最前边?可以有合同制,但完全不靠全勤军人,也是万万不行的。”

一桌子人这话题争论起来,可分明谁都是局外人。

许沁心里有些不舒服,看看宋焰,他倒无所谓的样子。

但他喝了几勺汤后,还是平淡开口了:

“这次火灾,有很多人批评消防指挥部门。但是……如果消防部门没有错,可火灾是发生了,怎么办?

如果火情大到控制不了,危险系数极大,但放任不管后果更严重,怎么办?

不能怎么办。

没有办法,硬着头皮也只能派人往里冲。这一点,无论在国内国外,放眼全球哪个国家都一样。

很多时候,火势不会等指挥部门去判断里头的情况,更多的时候不进去没法判断情况。

而一些连旁观者都算不上的人,说的那些自以为有见地却不负责任的话,除了二次伤害,没有任何意义。”

许沁安静听完,不知如何安慰。

良久,手伸过去,摸摸他的手。

他抬眸,她歪头看他:“宋队长,以后你是指挥部门里头的一员了,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好好努力!”

宋焰噗地一笑:“是。”

……

一天一天,天空越来越蓝,气温也慢慢回升。

假期的日子过得闲适而甜蜜,转眼到了情人节。

可节日那天,许沁接到肖亦骁的电话,说节后孟宴臣要特派出国去维和部队,大伙儿晚上聚一聚,叫她也过去,还加了句:“带你男朋友来。”

许沁放下电话便头皮发麻。

孟宴臣出国,她怎么也得见上一见,大伙儿一起聚也比单独见面好一点。可宋焰不会吃醋吧?

她硬着头皮把这消息给宋焰转达:“你想去去,不想去也行。”

宋焰:“去啊,为什么不去?”

“……哦。”

意外的顺利。

她不知道的是,宋焰的想法很简单,她的朋友们,他自然是要认识的。

至于孟宴臣,他在国内的时候,他不担心;他这会儿要出国了,他介意个毛线球球。

宋焰下午消失了一段时间,说朋友有急事,出去帮了个忙。但晚上的约没有迟到,两人到魅色酒吧时,其他人都到了。

两人落了座,服务员过来点酒。

宋焰:“伏特加。”

许沁:“威士忌。”

宋焰看了她一眼,她耸耸肩:“多喝几杯不要紧,有你在,怕什么?”

他佯白她一眼。

孟宴臣收入眼底,又见许沁无名指上闪烁的钻石。几十万的心意,宋焰是待她真好。他放手也算放得心安了些。

此刻心里虽有一丝怅然,但也有一丝释然。应该说,那天在审讯室和许沁讲完那番话,便开始放下了。

那天,清清楚楚地认识到,虽有万人阻挡,但没有走出那一步的是他,他再无怨言。

既已无怨,纠结便自会散开,只是时日罢了。

许沁扫一眼在座的肖亦骁孟宴臣和詹小娆,又看向蒋裕,对宋焰说:“其他人你都认识,不介绍了。这一位,蒋裕,蒋裕,这宋焰。”

两人对视一眼,互相点了个头,算打过招呼。

许沁看向孟宴臣,想问点什么,没开口,反而是宋焰问他:“去哪个国家?”

孟宴臣:“黎巴嫩。”

“什么时候走?”

“下周。”

“这么急?”

“说是那边任务重。”孟宴臣答,两人那边的工作和局势聊了好一会儿。

许沁没事儿地坐在一旁喝酒。

詹小娆听这两人对话越来越深,开始讲战争了,插了句嘴问宋焰:“我天,你不会是想跟着去吧?去吧去吧都去吧,我跟沁沁留下搅基好了。”

肖亦骁:“詹小娆你这不懂了,男人都有想当兵打仗的憧憬。骨子里的,没办法。”

蒋裕:“你这商人闭嘴吧。当年你爸让你当兵你死活不肯,有脸讲?”

许沁不管他们闹,问孟宴臣:“爸妈同意了?”

孟宴臣:“爸爸同意,妈还在生气。”

许沁点一下头算是了解。

一群人玩玩聊聊到深夜,许沁起身去上厕所,宋焰跟上她一道离开。

从小的习惯,保持至今。

许沁好笑:“这酒吧是肖亦骁的,很安全的啦。”

宋焰弯弯唇,摸摸她的腰,揽着她穿过昏暗的走廊往洗手间方向走。这回没碰上拥吻勾搭的男女。

许沁进了洗手间。宋焰在走廊上等,他背靠墙壁点了根烟,刚呼出一口,蒋裕来了。两人看对方一眼,头一秒都没说话。

宋焰显然稳沉很多,蒋裕则手脚稍稍无处安放,半晌了,晃一晃手里的烟,解释:“我过来抽根烟,里边,禁烟。”

宋焰点一下头。

蒋裕也跟他一样背靠墙,上上下下的口袋摸了个遍,扭头看他,刚要开口,宋焰扔了样东西过来,蒋裕接住,是打火机。

“谢了。”他点燃烟,又把火机抛还给他。

宋焰单手接住,塞回兜里。

两人都不讲话,各自抽烟。

过了好一会儿,蒋裕说:“上次好像在公安部碰见你了。”

“嗯,去办点事儿。”

“会去那头工作?”

“暂时不会。先去支队。”

蒋裕赞同地点头:“嗯,这会儿去只能打杂,不如等两三年升个实职进去。”

宋焰扭头看他一眼。

蒋裕扯扯嘴角:“我们以后工作中可能会经常碰面,多多关照。”说着一时没控制住,朝他伸出手。

宋焰没有即刻作出回应,蒋裕也愣了愣。

但下一秒,宋焰手伸过去,在他手掌心打了一下,算是握手了。

到了深夜,聚会散了。

回家的路上,许沁靠在宋焰肩上,望着车窗外流散的灯光,心里很平静。看到孟宴臣状态不坏,她放心了。

还没到五芳街,宋焰叫了停车。

许沁歪头望窗外:“还没到呢。”

“走一会儿。”

“也行。”

她下了车,挽住他的手,穿过树影斑驳的道路。

深夜,路灯昏黄。

两人相伴前行,什么也不说,感觉却也是分外甜蜜。

许沁抬头看,天空中有星星,不多,却是极易识别的猎户座和天狼星。她仰着头走路,丝毫不怕会摔倒,有他扶着她呢。

走了一会儿,她想到什么,视线落下来:“情人节没有单独和你过,会不会不高兴?”

“没有。”

相反,他今晚过得挺开心。

况且,

“和你在一起,哪天不是情人节?”

许沁扑哧一笑,朝他伸手:“呐,是不是要送我礼物?快变出来吧,我只要一支玫瑰。”

她又故意折腾了,还有些得逞地看他笑话,“快,今天情人节,送我玫瑰啊!只要一支够。”

宋焰微勾唇,盯着她,路灯光映在他眼底灿灿的。他说:

“一支会不会太少了?”

他握住她的肩膀,把她扭转过身去。

路边停着一辆崭新的白色宝马。

许沁还没反应过来,正奇怪这谁的车怎么和我之前的一样,却透过挡风玻璃看见铺满车内的玫瑰花瓣。

她的心开始一下一下狂烈地跳动起来,

他从身后轻搂她的腰,车钥匙塞进她手心。毫无缘由的,她浑身战栗了一下。

“这……给我的?”

“给我老婆的。”

“那不是我了!”她轻声嚷。不知为何,她控制不住,身体细细微微地发抖。或许是深夜气温低,一定是这样。

他将她搂紧了,下巴抵在她肩膀上,道:“以后一起上下班,好不好?”

她乖乖点头:“好呀。”

他忍不住笑起来。

她也忍不住咯咯笑。突然觉得上班也会很快乐了。

“对了,”他吻一吻她的耳垂,嗓音低哑,问,“上次抓娃娃的奖励,现在是不是该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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