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驶着屠夫战斗机翱翔在天空中，坐在狭小逼仄的座舱内，感受着引擎的震动，享受着气流的颠簸，对于大唐的飞行员们来说，这就是他们的工作。
实际上他们还是很喜欢飞行的，那种在天空中翻滚，咬住对方俯冲开火，看着曳光弹划出漂亮的曲线，击穿对方的机翼的感觉，真的非常让人着迷。
可那样的战斗只是少数，这些天里，最多的工作就是像现在这样，驾驶着战斗机在蓝天白云中飞翔，俯瞰着大地，却等不来敌人的任何一架战斗机。
没办法，在屠杀了对方几次之后，大华的战斗机飞行员们也终于意识到他们的飞机根本不是真正的飞机，所以索性根本就不出来了。
尽管唐军地面部队在之前的突进作战中，经常会在一些秘密修建的野战机场内发现几十架骆驼战斗机，可这些飞机根本就不升空作战。
它们整整齐齐的停放在隐蔽的机库内，屋顶上盖着植被伪装，只不过人去楼空，根本找不见飞行员和地勤人员。
这些昔日去龙岛学习过，或者至少被在龙岛毕业的学员们培训过的飞行员们，在残酷的战争面前，也终于知道自己的老师，或者说自己的师叔祖们究竟有多厉害了。
于是乎，大华帝国与唐国的空战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在仓促建立起来的地面雷达站的引导下，唐军的飞机在天空中巡逻游弋，就是找不到自己的对手。
有趣的空战变成了无聊的巡逻，甚至为了节约燃油，唐军飞机的起飞规模都缩小到了最低的限度。
之前，唐军战斗机总是会成群结队的出现，数十架战斗机在天空中密密麻麻，看着就非常的吓人。
这些飞机往往还都会在机腹下方挂上炸弹，在找不到敌机的时候，会寻找一些地面目标展开攻击。
可后来，因为大华部队的防空意识越来越强，高射炮也开始增多，战斗机对地攻击就被明令禁止了。
尽管还是有人这么做，可至少在唐国空军内部，指挥官们已经认为，对地攻击不是战斗机的主要工作了，
几十架飞机一起编队起飞的盛况也渐渐变少，数量被削减到了8机编队巡逻。
再后来，因为八机编队巡逻依旧找不到敌人，所以又开始把八机编队削减到了四机编队。
最后，大多数巡逻任务，都交给双机编队来完成了：地面部队现在几乎看不到遮天蔽日的机群行动，只能偶尔看到天空中，有一前一后两架飞机如同苍蝇一样盘旋在看不清地面任何目标的高空。
战斗机越出动越少，空军指挥官们的工作却没有变得轻松。按照布拉希姆将军的命令，所有闲置下来的飞行员，都要培养更多的学徒，为祖国带出更多的飞行员种子。
这是一个巨大的工程，因为从支援南部地区的空运中，所有人都看到了空运的重要性。
未来，唐国要建立一支全世界最大的空中运输力量，还要组建一个全世界最大规模的民用航空机队。这些都需要有飞行员来支撑，也需要有庞大的地勤人员队伍来支撑。
所以，各个机场都在拼了命的培训学徒，这么多年轻人聚集在一起，玩的还是这个世界上最先进，最昂贵的飞行器，怎能不让人心惊胆战？
这些前线的倒霉的空军指挥官现如今的任务不是指挥空战和对地支援，而是把这些年轻人看住了，别让他们惹出乱子来。
要知道，哪怕是最便宜的屠夫战斗机，采购价也不便宜，摔上一架那也是要写一大堆报告的。
更别说要是有学徒飞行员摔了飞机还丢了小命，事情就更严重了，比起飞机来，这些接受过两年以上教育的候补飞行员更金贵一些。
前些日子一个地勤学徒被螺旋桨打断了胳膊的事故让好几个指挥官被教育到了现在还没算完，哪个指挥官提起这个事情不是噤若寒蝉？
比起前线的空军来，后方的空军运输机部队如今真的是忙得连饭都吃不上。
他们从各个机场起飞，满载着粮食飞往南方地区。为了能够更多更快的解决南部缺粮的问题，唐陌下令把能找到的所有C-47运输机都弄去运粮了。
就连伞兵的C-47都没有例外，所以近些天来唐军的伞兵其实是没有办法参战的——除非他们走着去前线。
只不过走着去前线也有困难：现在公路上挤满了要到前线去的步兵，这些部队成群结队带着各种乱七八糟的物资拥堵在道路上，想过去？得排队……
……
一列向北疾驰的火车上，挤满了大华部队的战俘。这些战俘还穿着大华部队的军服，只不过所有的钢盔都被留在了西琮。
俘虏们的情绪都很稳定，他们在上车之前都吃了一顿饱饭，这是他们一个多月以来第一次吃了一顿像样的饭菜。
吃完了这一顿之后，他们就要被送往罗镇，在那里老老实实的工作三年时间。尽管没有人知道这三年里他们将有什么样的遭遇，可他们从大唐王国看押他们的士兵身上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每个负责看押俘虏的士兵都反复的强调着在罗镇的工厂里工作需要注意什么事项。
一遍遍的重复让所有人都了解了自己未来的动作：这些唠叨让人听起来非常的安心，因为没有人会对死人浪费口水。
如果和这些唐国士兵承诺的一样，到了罗镇之后一日三餐都有饱饭吃，那在大唐当一辈子俘虏也不是什么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
大多数的车厢都是拥挤的，几乎没有坐下的地方——如果你已经坐下了，想站起来也不太可能。
不过还有两节车厢是比较宽松的，里面多是负伤的伤员，还有一些大华帝国的军官。
既然投降了，这些军官也就没打算再回去了：大华帝国对投降的军官并不友好，他们的家属很有可能都被发配，编入奴籍。这是投降的代价，在他们选择投降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
钱锦航并没有选择坐飞机去长安，他选择搭乘火车回去。一方面是因为这年头的飞机并不安全，唐军自己的高级将领也是能选择不坐飞机就不坐飞机；另一方面，钱锦航也想自己看看，看看自己即将为之服务的大唐，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坦白的说，钱锦航对大唐的某些制度畏之如虎，他也是旧官僚旧贵族，和陆千山与白飞类似。
所以他想多看一看大唐，看一看真正的大唐王国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像那些人说的那样，是旧世界一切的坟墓。
这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因为要说服自己，为新的国王效力，他必须要找到支撑自己的某些东西。
火车在旷野上疾驰，眼看着就要抵达四水，这是钱锦航之前的进攻目标，他倾尽全力也没有打到这里，却在投降之后不费吹灰之力的看见了它。
在快要进入到四水的时候，火车渐渐的慢了下来，听说是要等待南下的列车先通过，然后他们才能进站。
并不漫长的等待之后，钱锦航就看到了四水的站台。坦白点儿说，他没料到一个火车站台可以修的如此壮观。
作为唐国的交通枢纽之一，四水的火车站规模绝对可以用巨大来形容，南来北往的旅客还有一些军人拥挤在站台上，随眼望去甚至会有一种全世界的人是不是都挤在了这里的错觉。
钱锦航没想到四水竟然会如此的繁华，他也没有想到那些旧贵族还有地主们口中所说的“灾星降世”、“世界之敌”，可以把国家建设到这种程度。
如果说这是世界之敌，那么让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统治者们，又应该被称为什么呢？
可钱锦航是知道的，他是知道的，在那些人眼里，像赵凯，像来恩斯一世，像冰寒一世那样的人都是“明君贤主”，都是“盛世楷模”。
坦白的说，钱锦航过去也一直都这么认为，他认为一个将领能够追随冰寒一世或者来恩斯一世那样的君主，开疆拓土，就是一生的极致了。
但是现在他觉得他自己错了，或者说这个世界错了。那些贵族和地主，豪绅还有商贾们应该是都搞错了一些事情。
要是他们没有错，那为什么眼前的世界，属于唐国的世界完全不同呢？他们只用了几年的时间，就走到了全世界的前面，如果他们是错的……为什么？
钱锦航默不作声的隔着车厢的玻璃，眺望着远处的人们，这些人们拥挤在站台上，时不时能看到他们的笑容。
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容，带着满足与憧憬的笑容。这笑容在平日里的大华是不多见的，更别说在战争时期了。
仿佛这些唐人根本就不担心自己的国家会在战争中失败一样，仿佛这场大华已经损失了上百万军队的战争，和这里的人完全没关系一样。
钱锦航发现，他……似乎还没这里的一个路人看的清楚，看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