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你脑子是不是有病？睡在马路中间？是不是活腻了？”
这老者刚被惊醒，尚未完全清醒的时候，司机便怒不可遏的大骂出口。
知道老头是个活人，司机早已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若非他反应快，将活人给压死了，他免不了吃几年牢饭。
面对司机的破口大骂，乞丐老者却是毫不动怒，反倒是嬉笑道，“嘿嘿，我就是活腻了。来啊，撞死我啊。”
乞丐老者嬉皮笑脸的说出的这句话，像是戏谑，但又像是嘲弄，更像是挑衅。
司机完全没想到乞丐老者能说出这种话，他指着乞丐老者的鼻子道，“你他|吗以为老子不敢吗？我告诉你，老子也不是吃素的。”
司机敢不敢撞死乞丐老者徐来不知道，但显然，司机本没打算撞死任何人。
要不然方才他也不会猛的转弯了。
可司机不打算撞人，乞丐老者却是在步步紧逼，蹬鼻子上脸。
他直接跑到了出租车面前，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来啊，来啊，撞死我啊。我让你撞死我的，你赶紧拿手机出来录音。快，撞死我。”
乞丐老者反常的举动让司机整个人都呆了呆。
也让徐来呆了呆。
徐来看出来了。
这老头恐怕就是在求死。
司机愣了片刻之后才自顾自的骂道，“妈的，遇到个精神病，真是晦气。快滚开，老子要送人去机场那边，老头你听到了没，快滚啊。”
乞丐老者当然听到了。
但听到归听到，滚是不会滚的。
他没有没有滚，反而直接往路中间一躺，横在了那里。
这马路是小路，本就窄的很，两旁都是杂草和小树，老头躺在路中间，出租车是万万过不去的。
司机被气的哇哇大叫，“你有病是吧？你滚不滚？不滚我把你丢到河里面去。”
说着，司机当真下了车，对徐来道，“来，给搭把手，把这老头挪走，真是晦气，出门没看黄历。”
徐来虽不想对这乞丐老者动手动脚，但老头横在中间，徐来去
不了招待所。
无奈之下，徐来也只能下车，跟司机一人抓住乞丐老者双手，一人抓住乞丐老者双脚，将老者挪到了路边的杂草里面。
乞丐老者虽然说是要死要活，但徐来和司机挪他的时候，老者不仅没反抗，反而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一样，又像是一滩烂泥，任由徐来和司机摆布。
“这老头莫不是生活中遇到了什么变故？所以才想一死了之？但又没能完全放下，所以也不是完全一心求死。”
现在徐来回想起来，乞丐老者先前的种种举动说是求死，反倒更像是看破了红尘，不在乎生死。
没想到以枢纽城的福利政策，也会出现这种老无所依的老人。
想到这里，徐来心里不免有些感慨，他身体一顿，对乞丐老者道，“老人家，你可是缺钱么？”
乞丐老者若是因为缺钱自寻短见，那徐来给他留点钱便是。
听徐来问他，原本直愣愣的睁着眼睛的乞丐老者眼中恢复了些许神采。
他的目光落在了徐来身上。
然后，他嘿嘿笑道，“缺钱？老头我这辈子就没缺过钱。”
司机听到这话，一下子哄笑出声，讥讽乞丐老者道，“你一个要饭的，还搁这吹这牛逼。你什么东西都是问别人要的，当然不缺钱。”
徐来却没讥讽乞丐老者，因为他看乞丐老者的语气不似是说谎。
于是徐来奇道，“那你为何自寻短见？”
老者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寻短见了？”
“你方才要死要活的，要别人撞死你，不是寻短见？”
“我自己自杀，才是寻短见。我让你们撞死我不是寻短见，只是觉得活着没啥意思。”
老者这话，倒是与徐来先前猜测的一样。
这老头不是求死。
只是不在乎生死。
司机听乞丐老者这么说，“嘿嘿”怪笑道，“看看，看看，牛逼吹起来了。”
“枢纽城可以说是居民福利最好的城池之一了吧，在这里活着还没意思？”徐来道。
乞丐老者缓缓的摇了摇头，“枢纽城的福利好，是因为
有其他城池给枢纽城交税，为枢纽城生产廉价的生活用品和原材料，全天下的城池都在给枢纽城吸血，可如果有一天，其他的城池……不在了呢？”
徐来眼神一闪。
这老头说的不错。
目前枢纽城的状况，像极了裂缝爆发前的发达国家。
当年，那些发达国家之所以能给自己的国民发超高的福利，根本原因就是其利用各种霸权收割了全世界的财富。
然后，他们转而用这些财富，去买发展中国家生产的廉价生活用品。
那么，收入奇高和物价奇低的双重原因之下，便造成了那些发达国家福利高的吓人的结果。
如今的枢纽城，也是这样。
徐来一眼就能看明白。
但问题是，在当年，徐来是正儿八经的受过高等教育的人。
在现在，徐来是一城之主。
这种问题他能一眼看明白，这个半路上窜出来的跟乞丐一样的老头，是如何看明白的？
……
……
老头的身份引起了徐来的好奇。
徐来决定跟他多聊聊。
“外面那些城池都好好的，怎么可能会不在呢？那些城池若是不在，岂不是要变天？”
徐来故意抛出了一个话题。
但这个问题，似乎并没有引起老者太多的兴趣。
他耷拉着的眼皮微微抬了抬，声音有些有气无力，“现在确实还在，但早晚会不在的。而且，天已经变过一次了。”
乞丐老者的这些话，让徐来想到了对方的年龄。
从外貌上看，对方差不多六十七岁的样子。
对方经历过裂缝爆发前那个年代。
裂缝爆发，就是上一次变天。
但若是枢纽城外面的那些城池都不在了，不管是字面意思上的“不在”，还是延伸意义上的“城破”，都是下一次变天。
其他的城池都不在了，枢纽城定然独木难支。
所以，老者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天，已经变过一次了。
但可能还会再变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