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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夜里,我躺在床上却如何也睡不着。凌雪白日里低喃的那句话让我的心狠狠地掀了起来,泛着浓浓的酸楚。

我又想起了在那破庙里初遇赵丽云后被她带到苏府的光景。莫名地,就开始怀念起来了。

苏府陌生的大宅子里,是凌雪,是她拉起我冰凉的双手,对着我笑得真心:“娘,您让她跟着女儿吧,我喜欢她。”

初秋微凉的天,是凌雪,将她新置的秋衣,递上我的手上。“双双,天气转凉了,这衣服你就拿去穿吧。”

初到苏府,与众多女眷挤在拥蹙窄小的下人房里,到了晚上,便是侧身躺在一个角落,耳旁他人梦呓、打呼噜、翻身的声音不停响起。是凌雪,是她把晗雪阁一角的小房间腾了出来,让我搬了进去。尽管房间很小,却让我的心感受到了无比的温馨。

…………

脑海里忽然就闪进了一个温文儒雅的脸。呼,我深叹了一口气,有多久了,有多久没有见到这个男子了,甚至于连想都未曾想起?接踵而来的事情让我无瑕去思想太多,又有多久,有多久没有把悬下的心放下了?

不想再这样子躺在床上了,再躺也是无法入睡,只是胡思乱想而已。索性起身,披了件棉衣,便开了房门往外走。

冬夜里,阴阴的冷。恰值无月之夜,浩瀚的夜空中,繁星也叫那厚厚的云层遮掩住了,只余下星星点点的几颗,在乌黑的夜幕中散着微弱的余光。院里的老榕树枝叶已少了许多,增了多少的落寞与寂寥。我的手轻轻地抚过树下的石桌,冰冷透心,丝丝寒意经由指尖悄悄地渗入心里。

凌雪房内已然是一片漆黑,方才伺候着她睡下,我便把灯熄了。这些日子,凌雪睡得很不安稳,即使是沉睡中,她的眉头也是深深地蹙着。尽管她并没有在我面前提起任何事,可我知道,凌雪的心里,此时必然有许多的结,根根交缠,绕成一团。

脚步轻移,冷风抚过耳际。凤城的第一场雪还没有下,可天却是越来越冷了。凌雪她,今晚可睡得安好?有时候她也会踢被子,不知道今晚可盖得暖和?

推开凌雪的房门,寒风却在此时由打开的门缝中溜了进来。我赶紧把房门闭上了,轻手轻脚地,生怕一不小心吵醒了内室里安睡的人儿。一室的乌黑中,我绕过房中前厅的屏风,挽起内室的珠帘,缓布走到凌雪床前。

这凌雪,果然是睡得极不安稳,眉头依然是皱着的,那一床棉被也已是滑落到了胸部以下。我的嘴角微微地扬起,手却轻轻地把滑下的被子拉到凌雪颈下掖好。

夜已深了,该回房睡了,要不明日里怕是没什么精神的。于是旋过身挽起珠帘走了出去,刚走到屏风前,却听到一声轻轻的低语,带着初醒的朦胧:“是双双吗?”

我站定了,回过身,隔着珠帘看着此时已坐了起来的凌雪。黑暗的夜幕中,依稀能看得出她的身影,斜斜地靠在床上。我细声回答:“是我,小姐。”

片刻没有言语。过了会才听到凌雪的声音传了过来:“双双,你把灯掌上,陪我说会话吧。”

我应了一声,便走进内室,拿了火折子点燃了灯,于是满室的光明。有些昏黄的灯下,凌雪斜斜地倚着床,目光如炬,盈盈地凝望着。

我走到床边,对着凌雪微微一笑。“小姐不是已经睡下了吗?”

凌雪不答,只是微微地笑了起来,便拉着我的手让我坐到了床沿。“睡不着了……”言语间顿了一顿方才又开口:“双双,你……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我微愕着看她,心里却在暗暗地想道:也许,一切的疑团都会解开了吧。这段时间,凌雪太反常了,平静底下蕴育的可能是极为波涛凶涌的惊涛骇浪。她顺从地开始吃我端过来的饭菜,顺从地把补身子的汤药都喝了,顺从地呆在晗雪阁不出门一步,顺从地接受与何云凡的婚事,顺从地量身做嫁衣,顺从地不对做好的嫁衣有任何意见……这一切,或许在他人的眼中看起来只是凌雪在一时的消沉抵触后终于想开了同意与何云凡成婚,可凭借着这些年来与凌雪的日夜相处对她的了解,我明白事实的真相并不如表面上的如此平静。

我将心里的想法隐藏,不动声色地对着凌雪点了点头,看着凌雪那小巧而嫣红的唇瓣一张一翕,缓缓诉说。声音轻轻,在内室小小的空间里层层荡开,听来格外飘渺。

故事里的女子,温柔婉约,敢爱敢恨。故事里的男子,翩翩风度,如歌如诗,才华横溢。我知道,那故事里的女子其实是凌雪,而那善抚古琴的男子,必然是清弦无疑。果然不出我所料,凌雪果然是钟情于清弦,那么多次的外出便也是去私会清弦了,一来二去之间,二人也生了情愫。只是凌雪深知门户观念向来深固的苏仲威,必然不会同意她与清弦在一起,便也一直没说出来。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苏仲威会这么快便想将她嫁出苏府,而且,如此坚决。难道……凌雪真的是死了心,要接受这门婚事了么?我猛然间抬起头,却恰好对上凌雪炯炯的眼神,一时之间到了嘴边的话也哽在喉间。

“小姐,那……你与何云凡的婚事?”许久之后,我才缓缓开口,试探性地提问。不想凌雪听完却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诶……双双,这婚事无论如何我是断然不会接受的,只是,这样一来必然将对不起爹爹娘亲……这些日子以来,我顺从地做一切事情,也只是为了……”话到此,便也不再说下去了。我知道,如我猜想般,凌雪这段日子以来的顺从不过是想麻痹苏府里所有人的神经,等到他们对她的戒心淡了,再寻机会摆脱与何云凡的婚事罢了。以我对凌雪执着个性的了解,她断然不会如此轻易便接受。

我轻轻地笑了起来。“小姐,不管你选择以后的路怎么走,双双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凌雪也轻轻地笑了起来,所有的所有,便在这轻轻的笑中泛荡开来,勿须再多言语。

晗雪阁内,灯火微闪,昏昏黄黄,明明灭灭。晗雪阁外,冷风呼啸,夜凉如水,浩瀚星空,星星点点。夜,更深了。

50

第二天,我早早地便起了床,尽管昨夜里很晚才回到房里睡下,此时却依然是一丝倦意也没有。从衣柜里拿了件厚厚的藏青色棉衣穿上,便走出了房门。今天,我必须得出去一趟。

晗雪阁外的几个家丁还守着,穿着厚厚的棉衣,因为冷不停地跺着脚,有一个对着双手不停地呼气,呼出来的气在寒气中凝成了白雾。我朝他们点了点头,便走了。才刚走到大门口,尚未走出苏府,便遇上了林婶,把我唤住了。

“双丫头,一大早地出府去啊?”林婶挽着个菜篮子,笑容可掬地走了过来。我朝她漾开一抹笑靥。“早啊,林婶,我出去办点事呢。”

“顺路吗?陪你林婶去买买菜吧?”我望着林婶含笑的眼眸,略略一想,便答应下来了。

这些日子心绪有些乱,倒是连今日是赶集的日子都忘了。市集里摆卖的人甚多,卖的东西也是琳琅满目,好不热闹。林婶一路絮絮叨叨地跟我说着话,都是些平日里发生的小事趣事。我陪着笑,听着林婶讲。路旁有个老者在做糖人,双手舞弄间,已是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小人儿模样。我看得欢喜,脚步便有些缓慢了,林婶见了好笑:“你这丫头,都多大人了,还欢喜这些玩意儿。”我抬头笑笑,不答话。不想林婶却是话锋一转:“这三小姐闹腾了好些日子,近来也算是安静下来了,倒是可惜了你,怕是要跟着陪嫁了。”说完,还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神色一凛,赶紧拉着林婶走了。

“林婶,没什么可惜的,本就该如此。再说了,这话你不能再说起了,要让府里的主子知道了,怕是你我都要受责骂的呀!”我想起赵丽云那日里与我说的话,心不禁有了些寒意。就算赵丽云平日里待人再好,要是让她听到诸如此类的话,又何止是责骂这般简单啊!

林婶被我这样一说,也不好意思起来了,歉然地笑了笑:“看我,老糊涂了。”

待所有的东西都采买完毕,我便推说有事要办,让林婶一个人先回府里去。林婶倒也不起疑,别过后就走了。等她走远了,我才又走回了集市所在的城中。

*******

“同仁堂”,位于城中繁华之处,是凤城里的一家小小药铺。

这日里,一个着藏青色棉衣的女子进去了,不久后便走了出来。衣袖里似乎揣了些什么药品,神色却十分淡定自然,左右张望了下,便向西边走了。

********

月上树梢的时候,凤城忽然就刮起了大风,呼啸而过,吹得人站在室外连眼也有些睁不开。于是,屋内便显得特别的温暖起来。

厅内离那桌子不远的地方,早已在天初冷时便放置了一个小火炉,此时此刻正烧着些木炭,热气烘得整个屋内都是暖洋洋的。凤城所处之地虽不属于北方,冬日里却也是极冷的,下雪也是经常的事,举凡是大户人家,严冬总会在屋内备上小火炉取暖。苏府用来取暖的木炭却并不是普通的木炭。一般的木炭烧了会有烟雾飘散,闻久呛人,而苏府的木炭用的是最上等的,不仅不会有烟雾,而且经久耐烧,较一般的木炭更为暖和。

我推开那扇雕花缕空红木门进来的时候,凌雪正托着腮透过那琉璃窗望着窗外狂风呼啸,见我推门进来,回过头来,目光与我的遇上,相视一笑。“小姐,酒已经温好了。”

凌雪目光随着一凛,光芒闪过,转眼即已消逝。嘴角浮现一抹轻笑,带着些坚决,看起来却也是极美。“给守门的人送去,大冷天要他们守着也实在是辛苦他们了,让他们喝些温酒,也好暖暖胃驱驱寒。”

我应了一声便端着酒壶出了房间。

此时的天已经很黑了,沉沉的云层遮住了所有的星星,黑茫茫一片,狂风不停的刮着,呼啸着。看这情形,大概就要下雪了。我腾出一只手拨好被风吹乱的刘海,半眯着眼朝着晗雪阁的大圆拱门走出。还未走到,便看到门外两个守门的家丁穿得厚厚实实的,手环抱着胸不停地走动着。

“哥们,这天可真冷啊!我看,大概要下雪了……”

“可不是,这鬼天气!咱们哥俩还得在这里守着,真要命……”

“唉,没办法,谁叫咱是做下人的,认命吧。这时候,要是有一壶温酒几碟小菜倒还好……”

我在心里冷冷地轻笑,脚下的步子却没停下来。“二位大哥是在说些什么呐?”我在大圆拱门下站定,对着那两人漾开了一抹笑。

那两人乍见到我,似乎有些意外,还是年长的一个先开口了。“双丫头,这天这么冷,你不呆房里出来做什么?”

我盈盈一笑,回过头望了望亮着光亮的凌雪的房间。“三小姐见这天如此冷,特意让双双给二位大哥温了点小酒,给二位暖暖胃驱寒呢。来,二位,请。”说完便把手中的酒壶递了出去。面上虽然如常,心里却还是有些紧张的,端酒壶的手甚是冰凉,也不知是这狂风所风,还是内心紧张。又如何能不紧张呢?心里那计成与不成,便要看这一招了。

那二人也不疑有他,接过后连连道谢。较为年轻的一位耐不住了,率先倒了一杯喝下,随即微闭上眼露出陶醉的神色。“三小姐待我们这些下人真没话说。双丫头,有劳你替咱哥俩给三小姐道个谢了。”

我轻点了头。“那二位大哥慢用,双双就先回去了。”语毕,我便转过身往回走了。

冷风中,饮酒的两人豪迈的声音经由狂风吹送过来,带着一丝丝的支离。“大哥,来,小弟给你再满上,咱哥俩喝……”

谁也没看到,转过身去的女子,此时此刻,唇边浮现一抹冷然的笑。

51

我心里在转身的那一刻是松了一口气了,这酒,他们两个喝下了,便也算成了一半了。

凭着与凌雪二人之间的情谊,也值得我为她去冒险了。我终究,是看不得她有何委屈啊。既然是她自己选择要走的路,便也是由心由衷的愿她能一路安好了。那端给守门的两个家丁喝的温酒,实质上早已被我加入了今日里在“同仁堂”所买的蒙汗药,即使酒不醉人,不出多时,那两人便也会因为那药性而昏睡过去。

方才,我实际上也是很紧张的,就怕那二人不肯接下那酒,又或者是一不小心被知晓那酒已被下了药,那么不仅所有的计谋都将失败,就连我与凌雪,其后果也必然是不堪设想的。好在,凌雪平日里待下人就已是体恤,待人也平和,这才不叫人起疑。一直悬着的心,此刻也稍稍地松了。

我推开门进房,凌雪正执笔写些什么,见我进来了,手中的笔也放了下来。“那酒,他们可喝了?”语气低然冷冷,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还是流露了出来。

我点了点头,心下不免有些戚戚然。“喝了。我进房去收拾一下。”说完,便往内室里走去。

梨木衣柜经由我的双手打开,在如斯寂静的夜里发出低微的“吱呀”一声。我先取来了一方锦布,摊在桌子上,再从那梨木衣柜里将衣裙一件一件拿出,叠好又放到锦布上。

这桃红罗纱裙,是凌雪春日里最爱穿的;这杏红锦棉裙,她穿起来甚是得体大方;这水绿色纱裙,是她最喜欢的颜色;还有那一袭锦布新装,绣着朵朵红梅,纹路精致,是入冬来刚做的新衣……

把衣服一件一件地放到锦布上,每放一件,心里的不舍与担忧便更多一分。凌雪呵,以后一人,你可能照顾好自己?这么冷的天气,身子骨可得保重啊,天冷时要记得加衣服,别受了风寒。你的身子骨最受不得风寒,一旦受风寒了总得缠绵病塌好些日子方才痊愈。天热了,也得记得消暑。江湖险恶,一旦出了苏府,便无人在你身旁侍候了……从心里涌上来的情绪堵住胸口,眼眶,已然是湿了。

凌雪见着我一件一件地帮着她收拾衣物,心里必然也是极为难受,此时也已经湿了眼眶。从我初进苏府的那一天起,几年来,我一直都在旁侍候,两人之间早已有了深厚的情谊。

“双双……”她的声音轻轻,明显有些哽咽。温暖的手覆上我的,温度经由紧贴的肌肤传送。

我抬起头,泪水已沿着脸颊滑落,冰冰凉。“小姐……”话,却已哽在喉间无法说出。

“傻丫头,别哭,你再哭我真要舍不得你,舍不得苏府,舍不得……爹爹娘亲……”手轻轻抬起抹去我脸上的泪,自己眼中的泪却像止不住的水流淌着。我也抬起了手,为她抹去泪。“还叫我不要哭,自己还不是流泪了……”说完,破啼为笑。这个时候,不舍是肯定的。只是不舍归不舍,总不能再让凌雪为我担心了。

我抽出手去,将整理出来的衣物包好。后又伸手从怀出拿出了一个荷包,沉甸甸的。“这些,是我平日积下来的,我自己也用不着,小姐就拿着,也好防防身。以后,双双不能再侍候你了,你自己可要万事小心。”一番话说完,心里却更为难受了。那些银子,算不上很多,全是苏府每月给的薪金,我跟着凌雪也用不着,便都积攒了下来。凌雪一向没有为自己留钱的习惯,总是用到了才到库房去支取,给她,也好防身。这也是我能做到的一点微薄的事了。

“双双,你叫我如何回报你?”凌雪望着我的双眼重又蓄满水气,脉脉无语。

我轻轻的笑了。“我何曾想过要你回报。”幽幽地说了一句,便不再开口了。

凌雪也不再说话,片刻里一室无语。我深吸了口气。“小姐,该走了,趁现在没什么人,要不等一下那药效过了便不好了。”

凌雪点了点头,眼中是浓浓的不舍与依恋。“我方才写了一封信,就放在桌上。我此时走了,爹娘想必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你,所以,我特地说了,此事与你无关,完全是我一人做出的。要是让你因此为我受责罚,于我,心里又何安?”

“小姐待双双这般,就算受些责罚,也是值得的。”心里却清楚,倘若让苏仲威等人知晓这计谋实质上是我所出,我所要承受的,又何止是责罚如此简单啊。

不能再拖下去了,真要让那守门的两人醒来,那一切都将前功尽弃了。“小姐,走吧……”说完,便拿起包裹,率先走出去开门了。

深夜里的冷风愈发寒冷,如刀般刺骨。那守门的二人果然已经昏睡过去,此时正倚着供门摊倒在地。我和凌雪经由后门出了府。后门是一条小巷,平日里甚少会有人经此而过,便也没有派人守着。寒风呼啸的冷夜里,小巷里除了我提前为凌雪准备的一辆简陋的马车便再无他人。

寒风里,迷离了我的双眼。我半眯着眼,看着凌雪由车夫扶着上了马车。车夫并不知道车上的是苏府的三小姐,还以为当真如我所说是苏府里回家省亲的丫环。

凌雪掀起马车上的帘幔,探出了她的脸。“双双,你回去吧。以后……”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我对着她漾出一抹让她安心的笑。“我没事的,你要照顾好自己。到了别忘了替我告诉清弦,若然他不好好待你,我第一个不放过他。”凌雪其实并没有提过清弦的名字,只是,必定是他无疑。我今天上街的时候打听过,“满江红”戏团已经在十天前离开凤城往京城方向走了。

凌雪闻言,有些微愣后便笑了,笑颜淡淡却极是真心。此时,再勿须更多言语了。

车夫在我的吩咐下扬起缰绳,马车便在车轮的滚动声中,逐渐从这个深夜的巷子中消失。

而我,泪,却已千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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