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王瑜跟他谈起了正事：“铁柱，你跟我说句老实话，你现在到底在干嘛呢？”
大概这个话题也是村里很多人想要问的。
铁柱三月左右回的老家，之后就在没出过门，这小子从小就花钱大手大脚，如今也还是一样。奇怪的是，他在村里整天无所事事晃荡了大半年，天天吃吃喝喝，在花钱这个事上，一点没吝啬过。
家里还有一双父母，和一个妹妹。
村里有人打听过，这半年来，铁柱从来没有伸手从家里要过一分钱，当然了，他也没怎么给过家里。算是自给自足。
可这胡吃海喝的钱是哪来的？
用他自己的话说，当初在城里给别人打工，一年下来赚个三五万。在城里那阵，他每年都给家里打钱，很稳定，基本上半年一次，每次两万。
这么算下来，他口袋里已经已经把工资花光了才对。
因为这种奇怪的现象，村里已经有人在传一些风言风语了。
有的是铁柱吃软饭，在城里找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富婆。可这种说法很快就站不住脚了，因为这小子整天在村里晃荡，也没见他去城里，对方整天见不到人影还能乐此不疲的一个劲的给他钱花？
也有的说，铁柱在城里是个混子，手底下四五十个小兄弟。他不用工作，每天就等着手底下的兄弟收了保护费什么的，直接交他手上。
这个说法还算靠谱，只是铁柱这个家伙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也不像那种戴个墨镜，光头，纹身，手指头粗细的金链子的大混混。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可铁柱依旧我行我素，谁爱说谁说，他该咋还咋地。
时间短了还好，时间一长，村里人心里都虚得慌。
原本有许多七大姑八大姨什么的，农忙时都会把孩子托付给铁柱带一带，可随着谣言满天飞，人家也担心他做了什么违法的勾当，宁愿把几岁大的孩子一个人锁在屋里，也不敢交到铁柱手上了。
至于王瑜有此一问，也纯粹是好奇。另外，他也有点想法想和这小子商量商量。
铁柱喝了一杯酒，怪怪的眼神看了看他。
“问这个干啥？咋，你也怕村里人说的，怕我，怕被我连累？”
王瑜瞪了他一眼：“滚！”
铁柱：“……”
两人又喝了几杯，铁柱有点喝大了。
“其实也不是不能说，村里人传闲话我也听见了，只是我干的事吧，他有点不太光彩，我怕说出来让人笑话。”
王瑜愈发的好奇了，迟疑道：“你不会去城里当YA子了吧？”
“你大爷！！！”铁柱急了，那架势，要掀桌子打人。
“得得得，我这不跟你开玩笑呢吗，好好的，你到底在城里做什么，跟我好好说说。”
铁柱气呼呼的坐下去，脸上余怒未消。
这也就是自己兄弟，换个人，刚才非不大嘴巴抽丫的。
你才丫子，你全家都是丫子。草！！！
接下来铁柱倒是没瞒着，跟王瑜交了个实底。
“一开始我去城里真是给别人打工，一天赚个三十五十的美得不行。后来不是慢慢长大了吗，花钱也多了，就觉得总是给人打工也不是个事。
那时候还动过念头寻思着学个手艺什么的。”
铁柱的故事还挺富有传奇色彩的。
不神秘。
他做的那行，也不像别人猜测的那样，违法犯罪，又或者嚣张的不行。
他一点一点的跟王瑜吐苦水。
动了学技术的念头以后，就把原本稳定的工作给辞了。先去饭店端盘子，寻思着混个经理啥的。结果老板没相中他，干了四五年，屁都没捞着。
后来又去学厨师，学电焊，听说还自费上技校，学挖掘机。
铁柱接触的行业倒是挺多的，但每一行都是三天新鲜，结果就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那种。
最后他自己也是急了。
家里这边，父母年纪越来越大，一个妹妹也上了学，都需要钱。
家里是没怎么跟他张过嘴，可铁柱也是要强的人，自尊心很强，总寻思着帮着家里一点，自己也长大了，再怎么着也不能开口从家里要吧?
或许是被钱逼得没办法了，这家伙头发一热，用仅有的积蓄买了一辆三轮车。
在城里，收破烂。
“你还真别小看了这行，一本万利。一整天赚下来，沿着各个小区乱窜，三五百的不叫事，运气好了，一天赚个一千多都有可能。”
铁柱那时候年龄也不算太大，赚的钱足够自己花了，也能偶尔给家里寄一点。
干这行就有一个坏处，风吹日晒，偶尔碰上熟人了，好说不好听。
好在铁柱一个人在城里也没什么人认识他。就算倒霉催的遇上个老同学什么的，他也是低着头走路，不敢和人家打招呼。
“后来我自己也不收了，自己办了一个废品回收站，专门从收破烂的三轮车上买货，然后在高价，成批成批的卖给废品回收工厂什么的。”他说。
这么一来，铁柱赚的就更多了。
坏的时候，一天一千来块，碰上运气好了，一年下来能赚个三五十万。
“那你后来怎么又不干了？”
王瑜问。
其实想想，这行当确实厉害。一年三五十万，即便在一线城市也足可以生活下去，偶尔还可以小资一回。
当初王瑜大学毕业，找了一个挺厉害的大公司上班，虽说是白领阶层，一年下来，年终奖乱七八糟的全算上也才区区十万左右。
铁柱叹了口气：“干不下去了呗。今年刚过完年，国家突然下了一个环保政策。我们那片一共三十多个回收站，全部倒闭了。我也是其中之一。
囤在手里的货卖不出去，后来国家更是一分钱没给，强制性的给一把火烧了。
我基本上赔了个底掉，拿着这些年攒下来的一点小钱，实在是没办法灰头土脸的跑回来了。”
“对了，这事你可别跟我妈说啊。我妈要是知道我在外面收破烂赚钱，指不定怎骂我呢。”
王瑜哭笑不得：“那你之前是怎么跟她说的？”
“我说我开了个小公司。”
王瑜：“……”
其实铁柱说的也对，收废品不也算自主创业，不也是开公司吗？
至少人家不偷不抢，钱都是干干净净的。当然他有心瞒着家里，王瑜也不会跑出去乱嚷嚷。两人就这这事又喝了一杯酒，话扯开了，敢情也就浓了。
王瑜也没拐弯抹角直接道：“反正你左右也是没事，来我这给我帮一阵忙怎么样？”
“帮忙行，上班我可不干。”
铁柱想也没想的回道，哥俩从小穿开裆裤长大的，谁还不知道谁啊。王瑜今天主动拉他过来喝酒，铁柱就已经意识到这家伙是想让自己给他卖苦力，说好听点，这小子现在混得比自己好，这也是有心要拉自己一把。
但铁柱也有自己的盘算，他是农村人不假，也没怎么上过学。
可他也是见过大场面的，老实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好歹也是个小老板，回过头来给人打工，不是面子上好看不好看的问题，是心态上。
“所以你就甭想着给我发工资的事了，给我我也不要。”铁柱笑呵呵的说道。
一句话，这算是给王瑜回绝了。
这倒让王瑜挺意外，当然不至于生气，觉得铁柱不识抬举怎么怎么样。相反，他这么一说，反而让王瑜高看他一眼，觉得以前还真是自己疏忽了，这个从小穿开裆裤长大的发小，几年没见，有了自己的主意，也有了自己的野心。
这是好事。
王瑜丢了根烟过去，点上，抽了一口，吐着烟雾悠悠道：“不是让你来给我打工，吹个牛你也别笑话我。就我现在情况，又是在自己村里，一亩三分地上，我随随便便抓一把钱撒出去，大把的人乐意到我这打工，你信不信？”
铁柱拿眼睛瞪他。
当然，其实是信的。大概所有农村人都应该明白村子的风气或者习惯是什么样的。按照王瑜所说，每天给工钱，不用多，一二百，大把大把的人来主动找他。甚至于拉关系走后门的都有。
为啥？
因为劳动力过剩。
老实巴交的农民，一年到头也就是伺候那几亩农田。加上现在科学水平越来越进步，种地也已经开始机械化了。
从春种，夏耕，到秋收。所有的农活加起来，有牲口使唤，或者有耕种的播种机之类的机械化设备，一年到头，满打满算两个劳动力，足足的。
而在农村，平均一家有几口人？
少则三口人，多则六七口子。
地里的农活，包括养一些鸡鸭鹅猪狗什么的，有三四个人足可以忙开了。剩下的人，干什么？
待着是肯定不会待着的。
上山摘野杏，下河抓鱼，搞一些野味。这都是按照季节来的，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不外如是。
一到了农忙之后，漫漫长的一个冬天，基本上全家老小，除了喂喂鸡，养养猪，也没别的什么活干。就围着个热炕头，老少爷们斗地主，老娘们叽叽喳喳，东家长李家短。
这都是放在那等着别人弯腰去捡起来的便宜的劳动力。
所以，王瑜说他随随便便能招来不少人给他雇佣，还真不是吹牛皮。
“那你是几个意思？”酒喝大了，说话也冲。铁柱也懒得跟他那么多弯弯绕，张嘴就问。
“咱哥俩合伙，搞一个采摘园，有没有兴趣？”
“啥玩意？”
“采摘园。”王瑜无奈的瞪了他一眼，这犊子是真喝多了，看人都有点两眼发直。
“你不是种药吗？采摘园是什么鬼？”
王瑜也懒得跟他废话了，把自己最近的一些经历竹筒倒豆子一样给他解释了一遍。当然，涉及到系统这种事，王瑜该瞒还得瞒着。
铁柱借着酒劲，脑子都有点不够使，但也大概听懂了，而且一副受刺激的模样。
“你说你从你家古井抓上来一只元宝蛙？”
“嗯。”
“卖了多少？”
“十万。”
“后来又把人参果什么的拿去城里卖，又卖了三十万？”
“不是，一车水果，最后只卖了几万块而已。三十万是定金，对方的意思是，接下来我院子里的这几棵果树，今年的收成全部被天鸿集团买断了。”
“你就直接说，全部算成钱的话，一共是多少？”
“估计，一百万多一点吧。”
“嘶~~”
铁柱酒醒了一半，这次真的受刺激了。
“我他妈在城里收废品，累死累活，七八年下来，一共也才赚了没五十万啊！就在，哥们还寻思着我已经这村里的首富了，你他妈回来才几天啊？一百万，卧槽！太打击人了！！！”
铁柱想哭，默默无语泪两行。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要不人家咋上大学了呢？
这智商……
“采摘园这事，也是王董跟我提过一嘴。我算了算，如果跟他合作的话，我最多分两成，一年下来其实也就几十万的赚头。真心没啥意思。可咱们自己搞的话，就不一样了。咱哥俩也不整虚的，三七开，我七，你三。
采摘园的所有事你负责。
出了问题，你承担责任。
包括场地，规模扩建，实际经营等等，我全部放权给你。我只负责培育品种。
我也丑话说在前头，给你的分成不多，但也绝对不算少。刚刚贴吧的事我也跟你说过了，趁着这次热度没下去，你后续经营着，只要不出现什么致命性的大错误，一年下来，分到你手上的少说也要一百万。如果不到，差多少钱，从分成里给你补上。
当然，我当了甩手掌柜之后，所有的事都是你的，这个担子你得给我担起来！”
话说完了，王瑜也不急着他表态。自顾自的拿起酒杯，还剩一杯底的白酒，一扬脖子喝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