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沐殷皱起眉头，这声音和那个人未免也太像了一些，不过旋即摇摇头。
想什么呢，人都死了，不过也是个机关术士，还能是同一个人不成？
青玄为了不招惹麻烦，就把笔收了起来，沐殷并不知道他的面具和慕氿是一对，能证明身份的匿渊也被他藏起，一时间没认出来。
“饿了？”沐殷强忍疑惑，从袋子里拿出一个鸡腿走到他面前，“这个吃吗？”
“那……我给你钱。”说完那三足乌就衔着一个钱袋飞到他肩头。
“不用啊！这个也是我从别人手里抢……咳咳，拿来的！反正我也没花钱，你给我反而对别人不厚道嘛！”
“……不是这个道理吧……”
青玄还没来得及辩解，一个大鸡腿就塞到他手里。
“我这还有很多！鸡腿、蹄子、肘子、烤串和酥饼都很多！你要是没吃饱我给你一些就好！”
“可是你这已经吃了一半，而且好像还没饱的样子……”
沐殷猛地一拍他的肩膀——要不是慕玄机已经死了她真的怀疑眼前这人是亡魂了！
这直来直去的死神经简直和他如出一辙！
“我多得是！你放心吃就好！就当是我请客！”
她环顾四周，又觉得这里视野不好，又看了一眼青玄。
“喂，你要跟我一起吃吗？那几个家伙都不带我一起，烦死了！”
青玄近乎是下意识地回答——
“好，你想去哪里？”
沐殷只是随口抱怨，却没想到这人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啊~现在不是已经晚上了吗，我想去能看星星的地方！我家那边长期烟云缭绕，我想看都看不到！这边虽然有血气……但是等会一起去高处的话……”
她赤红色的瞳孔流露出遗憾和期待，还有满满的干劲，也鼓舞了平时没什么元气的他。
青玄轻笑一声，轻轻伸手，在一边休息巨大玄鸟张开黑色羽翼，振翅飞到了两人面前。
“血城的血气在百丈高空之上，附近可没有适合观星的高处，”青玄一边解释一边凭空画出铭纹给玄鸟的背上施加结界，“我直接带你去高空吧，风景应该不错。”
“好诶！那先谢了！”
沐殷正准备登上鸟背，青玄先一步站上，然后朝着她附身伸出手。
“过来，我扶你。”
她有些犹豫，刚才吃了鸡腿，手上都是油。
要是军中的将士倒也没关系，这人看着文雅，应该……会介意吧？
可青玄见她迟疑，面具下发出一声嗤笑，然后丝毫不在乎地握住她的手，将她拉了上来。
“出发吧。”青玄将结界闭合，确认高空的低温不会影响内部之后，黑色玄鸟振翅升空。
沐殷还在发愣，而青玄又用铭纹凭空构造了一个木桌，又从沐殷手里拿过袋子，把里面的食物一样样摆出来。
“你、你还会这些？”
以为他还会继续处理食材，却没想到青玄直接停了下来，然后手持铭纹幻化的小刀，一脸茫然。
“怎么了？”
“家政傀儡没带来，我只能做这些……因为身体机能差，所以我的战斗傀儡也不会格斗。”
“这样啊——不过我以前未婚夫是机关术师，但是他从来没跟我提起过这些。”
“为何？机关术可是很荣耀的技能……”
“他啊，他的机关术杀了很多人，可能是这个原因，一直不愿意跟我提起，哪怕是告白之类，也是自己来，说什么不想依赖傀儡的力量说喜欢我……”
沐殷的声音突然哽咽，猛地捂住眼睛。
“说到底，我怎会厌弃他的任何一部分，机关术，不也是他的力量之一吗？”
“你的未婚夫也有他的想法，能引荐给我吗？同样身为机关术师……”
“死了，”沐殷突然起身，抓起桌子上的食材，从青玄手中夺过刀刃，狠狠地将肘子一刀切断，“很早就死了，为了他的家人。”
沐殷的眼睛里隐隐有光晕闪动，青玄慌了神。
“抱歉！我……我不是故意……”
“无碍，虽然是很久以前，可到现在我每年在他的忌日都喝得烂醉如泥……也是没用……”
青玄不好多说，拿起另外半块肘子，面具未曾遮掩的下半脸只觉伤感，慢慢张嘴很吃力地咬下。
“唔……”
肉质很软烂，但是也很粘牙，他好几次差点被汁水呛到。
沐殷又咬了一口肉，帮他摸了摸后背。
“你还跟他真像！他也不喜欢吃肉！而且也会被呛到！要不是我知道他早死了，现在直接把你面具摘了也不奇怪哈哈哈哈！！”
黑色玄鸟终于突破云层，沐殷方才还没有什么实感，只觉得在血气中漂浮。
青玄的结界隔绝了低温和风压，直到玄鸟载着他们彻底突破血气包围，这一刻的风景令她永生难忘。
星河并不浩瀚，触手可及的存在显得不再那么陌生，宇宙在她面前不过咫尺，紫蓝色的宝玉在空中随意挥洒，却又有着刻意的形状，浅色的天幕有着琉璃一样梦幻通透的色彩。
“真好看！都说人死了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不知道他会不会在里面啊……”
躺在玄鸟的羽毛里，她有些困了，青玄注视着星河，慢慢说出出乎她意料的话语——
他没有选择安慰——
“我想不会，”他伸手，只觉得星光太过悲伤也太过耀眼，“如果是我，死了之后也不会选择在天上停留，哪怕变成跟古战场凶魂一样的存在，被世人厌弃，我也要回到心爱之人的身边，若是深爱，我便值得这么做。”
“看不出来还是个狠人！”沐殷觉得眼皮愈发沉重，“可你想过吗，被深爱的人，宁愿他在天上守望，也不愿意让爱人变成凶魂那样可悲的东西啊……”
匀长的呼吸声响起，风声隔绝的结界内，青玄能听到的，除了她的呼吸，还有异常的心跳。
动心？还是心律过阈？
只不过——
互相为对方着想的心情，谁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以死亡为界限的桎梏，让这个问题永远得不到正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