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中 爷孙俩拆解旧事 马兴邦重头再来

“让眼睛歇歇,写作业用、玩手机用,不怕用坏啦?惜疼些身上的零件!人不是所有的零件全坏了才死的,是一件零件坏了就可以蹬脚进棺材了!”老马说完给外孙递过几粒核桃仁。

“嗯知道!”

“作业完了没?”

“完了。”

“完了把手机撂在一边,晚上别看了!眼珠子要用一辈子呢,你才十来岁的娃娃就上千度了,还不如爷爷的眼睛呢!”

“哎呀知道知道!”少年扭着身子不爱听。

“你平时还好呀,这几天咋了?抱着手机那怂样子,跟憨子似的!你告诉爷爷,是不是谈恋爱了?你跟爷讲,爷不告诉别人!”老马正剥着核桃,忽地探头说起了悄悄话。

“万一你走漏了消息呢?说梦话呢?这要被你们马家人知道了还了得!”仔仔调皮。

“照你这语气,真是谈对象了对不?你放心,爷知好歹,不会跟她讲!”老马也调皮。

“还‘对象’!真土!”仔仔说着抓起果盘里的苹果吃了起来。

“别别别!有农药呢,爷给你削皮!”老马抢过来仔仔手里的苹果,拿起削皮刀削皮。

半晌,老马见仔仔乐不可支,颇有深意地说:“爷早知你谈恋爱了,还掖着不说!”

“哈——哈!”仔仔提溜着眼珠子双唇合不拢,只得捂住嘴傻笑。

“这么藏不住事儿!你这样子以后怎么干大事!”老马揶揄。

“我什么也没说呀!是你心里戏太多了吧!”

“你再不朝我说,爷跟你妈讲了!看谁能耐!”

“说什么?你有证据吗?”

“爷跟她说话,还要证据吗?”老马不屑地挤出大小眼。

“那你诋毁我,我也诋毁你!就说你又给漾漾喝白酒,给我……说你在房里抽烟打呼噜影响我学习睡觉,说你二十天不洗澡浑身臭味脚趾缝熏死人,说你从来不刷牙还用自己的杯子给漾漾喂水喝!我就说你还把自己嚼碎的东西塞进漾漾嘴里!哈哈哈哈……”少年狂妄地大笑。

“你这猢狲,胡说八道一天天!我啥时候不刷牙了?我来这以后天天刷!”

“事实不重要,我妈信不信才最重要!这种事情,我还能编好多呢!”少年轻狂地抖。

“切……索性,咱撕破脸皮吧!正好,我也汇报汇报,我就说你谈恋爱不学习,凌晨两点看手机,旷课出去跟姑娘约会,还从我这里要了三千块钱给姑娘买东西!”老马说完也抖着下巴得意。

“我说了会还你的!利息也给你!才借你一千,你说成三千!太没底线了吧!”仔仔急得拍桌子。

“哎……刚才怎么说的?事实不重要,你妈信不信才最重要!这种事情,我也能编个一草篓一火车的!”老马说完双眼狡猾地将苹果递给孙猴子。

“爷爷,我最近越来越发现,你也是个老不正经的。如果你年轻时不小心走偏了? 是不是现在也是个黑社会或者大流氓什么的?”

“瞧你说的? 没大没小的? 更没个正经。言归正传? 你到底谈没谈恋爱!”

“啧你说说,咱俩关系这么好,同睡一个屋檐下,干嘛闹得鱼死网破呢!”仔仔伸出胳膊? 用自己的小拇指勾住爷爷的小拇指撒娇。

老马松开手? 不接受虚假热情的敷衍或信口雌黄的求和? 掐住核心问题? 只问一句:“到底处对象没?”

少年咬着嘴唇一脸无奈? 望了望天花板? 重重地点了点头,而后爷俩互相指着对方笑作一团。

“如果家里有第三个人知道了这事儿? 我就当成是你泄漏的。”仔仔咬着苹果用力地眨眼睛。

“咱又没签协议,你这样说……啧跟勒索似的。”

“咋地?你是让我贿赂你吗?马村长!”少年趴桌子上又摸了下爷爷的手背。

“哎……这种事? 不好在桌面上明说!”老马说完剥着核桃抖着肩膀嘿嘿笑。

“我先问问价,收买一个基层·村长? 今年的市价是多少钱?”

“这……可不是三瓜两枣的交易了!”

“多少?一百?”少年试探。

“你当爷是要饭吃的?”老马说完咯咯地笑。

“二百?”

“啧!先吃东西!别动不动就谈钱!”老马将手底下剥好的核桃仁全推给了仔仔。

“几个意思?坐地起价吗?你这人真逗? 非逼着我灭口!我本来只是互利友好地行个贿,一不小心杀了人!你是来送命的吗?”

“呵呵……哈哈……”爷孙俩相视大笑。

不可否认? 平日里跟外孙子正儿八经地斗嘴,于老马而言是一件颐养天年、坐享天伦之乐的事情。

笑了好久? 渐渐平复,仔仔吃着东西问爷爷:“爷爷,如果我谈恋爱了,你有什么嘱咐的吗?”

“嘱咐没有,爷给你讲个事儿,我们屯里的事儿。有个小伙子,比你妈小好多岁,那年他上中专,在学校处对象的时候发生关系了,结果那女娃子怀上了!发现的时候已经怀了四个月了!这家人高兴得把女娃接过来想谈婚论嫁朝对方家里求亲呢,你猜怎么着!女方家人知道以后,直接报警了!没几天那小伙子就被警察带走了,女方家里人说这小伙子性侵、强奸、诱拐,那女孩年纪小没主见尽听了她爸妈的,把我们村的小伙子就这么送到监狱里了!亏不亏你说!关了好多年呢!啧哎可惜呀!”

“所以!爷爷你问我谈没谈恋爱就是想说这个呀?”

“嗯。你才十六岁,那姑娘想必也是个未成年人。未成年人在好多事情上不是自己说了算的。你俩感情好没问题,将来真出意外了你怎知人家女方家长怎么想的?咱换个角度,如果有一天漾漾十五六岁怀孕了,你说咋办?爷可不管他们是不是谈恋爱,他糟践了咱闺女毁了娃儿一生,你说咋办?哪儿还有啥理智呀,把他打到监狱里还是轻的呢。”

老马思想传统,一出口吓到了新千年、大城市出生的少年人。仔仔听得有点瘆,瘆得不会接话了。

“爷爷的意思是,恋爱可以谈,对象可以处,但是要有谱,要知道保全自己。再过一年你高考、上大学,再过两年你成年,急啥急?现在,要分清次重,要从长计议。男人嘛,眼光一定要长远,做啥事都得深思熟虑、防患于未然。你越成熟稳重越能成功成才,你要成功成才了,还怕没姑娘缠着你?还怕女方家长瞧不上你?”老外公语重心长。

“嗯……但是……但是我俩还早着呢,手还没拉一下呢,八字还没一撇呢!你现在说这个……”少年有点难为情,说出了大实话。

显然,他们爷孙俩对同一事态的判断不在一个维度上。

老马一听娃儿辛辛苦苦朝思暮想大半年地追姑娘,花钱花力花时间才追到这种地步,只觉特别吃亏,蓦地哄然大笑,心想鼓励他也不是、嘲讽他也不是,老人直笑得少年不好意思羞红了脸。笑完后一个继续剥核桃一个接着吃苹果,爷孙俩停顿了一会,仔仔忽地提问。

“爷爷,你就是为这个……你当年是害怕耽搁了我大舅的前途,所以才不同意我大舅和那个……舅妈结婚的是吗?”

“嗯?”

爷俩四目相对,空气骤冷,良久无话。

“哎……这话从哪儿说呢!我没不同意他俩呀,再说他俩用得着我同意吗?我头一回见面的时候她已经怀上了。哎……怎么说这个呢!”老马立刻换了个人——满身尘埃、满脸悲凉的人。

“我妈说是你拆散了他俩,说你看不上那个女的,说你把我大舅耽搁了……”仔仔小心谨慎地试探。

“你妈说——哼!你妈啥也不知道,那时候她那么年轻还在外面,晓得个屁!哎……”

一阵沉默,仔仔以为谈话要结束了,忽地爷爷两手一拍,将桌子上的核桃仁全给了他,然后一边擦桌面一边娓娓道来。

“结婚,是人一辈子的大事,那时候很讲究的,婚前找媒人、提亲、问八字、送礼看房子、家长见面……婚前婚后流程多着呢!你大舅可好,直接领了个大肚子的回家了,到这时候爷要打要骂的已经来不及了!村里风言风语谁挡得住?谣言越传越离谱,还有人说你大舅在外面拐了个姑娘回来呢!话多难听呀!爷再不济,也咽不下这窝囊气!我带着你大舅去那姑娘家提亲,结果吃了个闭门羹,人家瞧不上咱这边的穷旱垣,也压根看不上你大舅那个人,那时候马家屯还没引水灌溉穷得很呐,你大舅也没本事、没个手艺在身。后来计划怎么着也办个婚礼,结果娘家人三请五请的不来,你说咋整?后来我也妥协了,想着先把孩子生下来,关系慢慢梳理,结果!哎……没生成!”

老马一声长叹,接着说:“那媳妇怀胎八九个月了,老肚子疼!你大舅在外面赚钱打工,爷以为她年轻矫情受不了疼,你外婆生了三个,你二外公家、三外公家也是生了好些个,没见生孩子前咿咿呀呀的。爷以为她是年轻娇贵,村里的医生也这么说,所以天冷雪大地上又滑的,没把她往医院送,哎……冷不防地,那孩子没了给!”老马说到这里,有些气上不来。

“所以我大舅跟你不亲近,是因为这件事咯?”

“多少是吧。”

“爷爷,那你后悔吗?”

“哼哈哈后悔?”老马笑得浑身悲凉眉目落寞。

“我以前想不通,为什么父母子女之间能闹得那么难看、六亲不认的,现在明白了一点点。”

“不是所有的父母子女都亲亲热热的。不经事且好,一经事差不多八成要分道扬镳了,那为利益、为家产、为房子闹得不要脸不讲理的,多得是!”

顿了一会,趁热打铁,仔仔又问起了二舅的事情:“爷爷,我二舅是真的傻、智商低吗?”

“谁说他傻——你妈?”老马不高兴了。

“不是!也是!我从我妈嘴里听出来村里人觉着我二舅很傻、有点不正常的意思!”

“哎……你二舅不是傻,也不是笨,他是反应慢、人迟钝些。”

“脑子笨和脑子反应慢有啥区别?”仔仔被自己的问题逗笑了。

“笨,是反应不上来,脑子差点事儿!慢,是反应慢一拍,纯属迟钝些。这怎么说呢,你二舅两岁的时候得过脑膜炎,那时候流行这个病,好些娃儿都得了。起先村里的、镇上的医生只当是感冒,治了很久没治好耽搁了,结果脑膜炎控制住了,脑子发育得不太好。他五六岁、七八岁的时候,爷一直只当是他笨、天生的蠢,经常训斥,气得不行。后来当村长了有一年遇上个技术牛的好医生,这一问才知,你二舅那迟钝是脑膜炎落下的后遗症。”

“哦!这样啊!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真相这般突兀,少年惊呼不已。

“爷知道以后心焦死了、后悔死了,后来给他看过,已经没用了。你二舅十六七岁的时候我心想赶紧弄个媳妇,到处托人找,聪明伶俐的姑娘谁看得上他?相亲多了,有家姑娘说我是骗子——给儿子骗婚的,然后到处传扬你二舅是个傻子、二愣子、缺根弦、有毛病……哎……一传十十传百,后来方圆上的村里人都知道我马建国家有个傻儿子,那你能咋整?村里人不知道的试探试探发现你二舅真有点傻,左右邻、亲戚们接触久了慢慢也发现你二舅很正常,脑子清醒得很!只是人前不太会讲话、听话罢了,门前人有时讲个笑话别人笑完了他才嘿嘿笑。哼哈哎……这样一年一年地过去了,你二舅越大越不好找,我也放弃了。我问过你二舅,他说他也不想找。”

“这样啊!那我二舅以后就打光棍喽?会不会遗憾一辈子呢?”

“爷以前为这事也难过,后来发现你二舅性情很单一、心思很单纯,他对他自己的生活贼乐观,干活累了还挺会犒赏自己的,他一个人过得比我们想象的老光棍要开心自在得多!我观察了好几年才确定这一点。你下次要来爷爷家了,你也观察观察,看看你二舅到底是缺心眼傻乐呵、还是人单纯真开心,你看看爷爷的判断对不对。”

“嗯,可以啊。”

“哎……爷也看了一辈子了,这世上啊,有那心眼多的跟蜂窝、煤球一样的人,也有那智商正常的愚公、一根筋的人,说不来好歹强弱,笨人也会走大运的,绝顶聪明的也有受穷、短命的。”

“嗯。”

“其实这半年爷不在屯里,也有心考验考验你二舅。这些年爷为这个愁死了,总惦念万一哪天我要进棺材了你二舅咋办?这几月我才发现,不是你二舅少不了爷爷,是爷爷少不了你二舅。哼哈!这半年整,你二舅把家里里里外外打理得妥妥帖帖,不比别家的差!只可惜……哎……”老马一声长叹,胸腔剧烈起伏。

“可惜什么?”

“可惜没人给他送终!”

“不是说好了嘛,我送呀!”

“你?哈哈哈……”

老马开怀大笑,笑出了泪。

“我妈说将来她在的话她给我二舅办丧事,她不在的话我给我二舅办!”少年不谙世事天真无邪。

老马又笑,笑着笑着开始抽水烟,一沾烟嘴大声咳了起来。

“轮不到你!你有你的前途,咋能麻烦你呀!家里还有你兴波舅、兴才舅他们呢。人快死了其实不怕,一闭眼痛快了还好,一撒手怎么死的没分别!爷愁的是他老了咋办,没个娃儿,谁给他端水送药倒尿盆?死不怕,老才可怕呢!”

七旬老人,句句良善,说完又咳,咳着咳着捏起了眼窝。

“爷爷,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等我二舅老了,也搬来深圳住,和我爸妈一起,在深圳给他养老,多方便呀!”

“不可能!你二舅不喜欢城里,他一见人多的地方就头晕,去车多的地方头也晕!”

“这样啊!这是病吗?”

“许是吧。小时候爷带他去看大戏,人密密麻麻晃来晃去的,他吃着水煎包,被人影子晃晕了,当场倒在地上!哼!瞧这出息!晕了好几回呢!”

“难怪!难怪我妈说我二舅从来不出村子!那……这是脑膜炎的后遗症吗?”

“不晓得,可能吧。”

爷俩正聊着,桂英带漾漾回来了。周末晚上娘俩出去逛街,桂英给漾漾买了好些漂亮的衣服鞋子,还买了两床四件套,老马一听一套上千元,气得大喘大咳。

“诶!你马桂英是女皇还是皇后哇?是大明星还是富太太?疯了吧你!盖个被子用得着那么贵吗?怕不是被骗了吧,赶紧把它退了!”老马指着两千多的四件套气得满脸通红。

“人家工厂搞促销呢!一个原价八千,一个原价一万,我买的是最实惠的!这是名牌!大牌子你懂不懂!这什么质量什么材质你摸一摸再说好吧!这一套能盖一二十年呢!这家牌子从来没打过这么低的折扣,我以前想买还买不起呢!现在好不容易打折了,我还嫌买的少呢,你让我退!”桂英拍着沙发大喊。

“你是钱多得花不完吗这样糟蹋,远(何致远)找个工作找得那么困难你在这边祸害钱,什么大牌子?骗得就是你这种馕饼、蠢猪、榆木疙瘩没脑子的东西……”

听着爷爷和妈妈在客厅大吵,少年静静地离开了战场。那是两种价值观在博弈,那是两段儿历史、两个年代在同一时空下战斗,没有谁对谁错,只是立场不一样。少年回到房里,脑中全想着大舅和二舅,一时替他们委屈不已,此后看待两个舅舅也与先前不同。

正思索间,电话响了。一见是舒语的,少年起身一抖擞,接通以后两小只各自激动。

“喂,你干什么呢?”舒语绵绵地问。

“没干什么。你呢?”好一口柔酥之音,惹得个好男儿刹那间浑身无骨。

“我给你发信息了。”

“哦,我马上看。”

“嗯……没其它事情了,我先挂了。”

“嗯?”

少年懵得不轻,电话蓦地挂断。仔仔翻开微信一看,舒语只发了一句“我们可以一起努力考同一所大学吗?”

少年神速回复:“可以。哪所?”

“南方科技大学。我爸妈不想我去远方上学,所以锁定了广东几所,首选南方科大。”

“可以呀。”

“分数线有点高,对我来说。”少女后附一串可怜可爱的表情图。

少年回:“一块努力呗。”

“我们可以少发些信息吗?我爸妈随时会抽查我手机的,我的手机密码还是我妈妈设的。”

“可以。一天发三条怎么样?”

“上学期间可以,但是晚上或周末不可以。他们盯得很紧的。”

“我理解。”

“也不可以打电话哦!我爸爸时不时地会查我手机清单。”少女缀了三个委屈表情。

“那好吧,还有什么要求?”少年委曲求全。

“暂时没了。”

“元旦节可以出来玩吗?我去找你。”

“不可以。我们全家去看我外公。”

“哦。”

“我不聊了,我妈进来了。”少女匆匆删了页面关了手机。

揪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了,原来舒语不联络他是有缘由的。少年反复地拨弄两人方才的聊天页面,感觉似是女朋友制定给男朋友的规矩,越想越欢天喜地。

少女挂了电话,心里忐忑不安。喜欢对方又不能被家长发现,也不能因恋爱分心影响学习,爸爸妈妈把成绩看作一切,稍有疏忽便被训得狗血淋头。无奈,只能委屈一鸣,奈何姑娘心里又不舍。为此惆怅了好几天,待为两人制定了统一目标之后,少女才觉稳妥下来。辗转一想,又怕对方待她是三分钟热度,见自己总是冷冷的没回应,倘有一天一鸣不喜欢自己了怎么办。女孩忧心,待妈妈走后她朝对话框里输入一个抱抱的表情图,而后抖着小心脏、红着鹅蛋脸关了手机。

少年看了这个表情图,浮想联翩,乐得炸开了,在家里无声奔跑。

话说马兴邦意图在故乡陕西发展,时间不等人,兴邦已着手寻找闲置厂房了。周五他在网上看中了一家位于临潼区的厂房,想去现场看看大小好坏。李国远在群里看见消息后,提议开车送马兴邦去临潼。秃子雷见状也想凑热闹,他一直想在西安的其它区县开分店,不怎么了解临潼区的秃子雷一时来兴也吆喝跟着去。十二月三十号,这天周一,一大早三人集结后乘坐缺门牙李国远的货车一块前往临潼区。

“兴邦啊,你最近频繁看厂子,到处跑,得个车呀!”行至中途,秃子雷忽改换话题说起了交通问题。

“没事,这几天我有空了陪陪他。刚好我也想到处跑跑,物色下卖陶器的地方。”司机李国远抽着烟说。

“我打算过两天租辆车,先开着,厂子、设备、工人啥的定了,再说其它的事情。”兴邦回应。

“上班的没车可以过活——不碍事,咱这做生意开厂子的没车可不行。我一小车、一面包、一三轮、一电动车还不够用呢,人家买十箱酒咱得送,买半箱酒咱也得送!哎呀……一个月这油费呀真不少。”秃子雷埋怨。

“你觉着买新车贵的话,买个二手车也行,我这个就是二手车,开着贼溜!雷啊、雄信、赵琼他们都有门路呢,现在买个车还不容易!”李国远介绍。

“说得难听点,咱去看厂房、见客户、谈生意,不开个车人家都没个好脸色呢!这年代……逼得人装逼虚荣,你不虚荣混不下去呀!”秃子雷挠着头皮双眉紧蹙。

“是啊!也是!现在新车旧车差不太多,到时候随便挑一个得了。”兴邦坦言。

“诶差别可大了,你开个宝马去还是开个五菱、长安去,那差别可大太多了!名牌车哪怕是二手的也卖得比你新车贵!”秃子雷伸手掰扯。

“到时候再说吧!”马兴邦挤挤眼吐了口烟。

三人到了地方一看,临潼那间厂子太大了,原先是个服装厂,还配着员工宿舍和一个小篮球场,好几亩地的大小,马兴邦哪里用得着这么大的地方。三人在临潼吃了饭,打道回府。晚上马兴邦在网上又找到另一个待租的旧厂子,地址在周至县马召镇的一个村子里,距离西安市核心区两个多小时的路程,偏巧李国远隔天有事用车,马兴邦无奈,在附近租了个车开着走了。

一路上一个人默默算计,租车显然要比买个二手车要贵,毕竟厂子开了以后要长期用车;买二手车与买新车相比,当然是买新车更划算了,可是新车选哪个品牌、预算花多少钱、买什么类型,这可难住了马兴邦。

周三是元旦,赵琼约着喝酒吃烧烤,兴邦开着租来的车去赴约,赵琼见状又得知兴邦有意买车,费劲口舌硬要给他介绍卖二手车的一个老伙计。一来二去一倒腾,兴邦最终花了五万块买了辆福特车,车型帅气、油耗很低,赵琼说他朋友介绍的这辆福特仅开了四年多。马兴邦捡着了宝似的,异常得意,开着车预备在西安大刀阔斧地干一场,一心想着往后能在老家西安定下来。如此绸缪盘算,他一气约了好几家闲置工厂要去看一看,筹划在年底前找个价格便宜的、八九成新的、厂房宽大的、生活区域齐全的、离市区不太远的地方扎下根来。男人一忙起来,欣欣向荣,朝气蓬勃。

“Old Maald had a farm , Ee-I Ee-I Oh! And on his farm he had a cat, Ee-I Ee-I Oh! With a meow meow here, ahere. Here a meow, there a meow, everywhere a meow meow. Old Mald had a farm, Ee-I Ee-I Oh……”

周一晚上八点,漾漾趴在茶几上画画,画的是爷爷的青铜水烟袋;老头举着水烟袋给她当模子,桂英躺沙发上盖着毛毯玩手机,手机里循环播放着漾漾最爱的歌曲。这是首英文歌,漾漾大多数不会唱,偏偏喜欢这曲调,捡着她会唱的地方小娃儿必然哼哼两声。

“喵喵喵喵喵喵喵,咿呀咿呀呦……汪汪汪汪汪汪汪,咿呀咿呀呦……呱呱呱呱呱呱呱,咿呀咿呀呦……哞哞哞哞哞哞哞,咿呀咿呀呦……咯咯咯咯咯咯咯,咿呀咿呀呦……”

“后天周三是元旦节,周四是腊八节,你不准备准备!”老马攀谈。

“准备啥?”桂英抬头问。

“过年呀!再有二十多天过年了,你不捣鼓捣鼓?”

“哦!呃……哎……”桂英咿呀几声,没动静了,继续低头在微信群里热聊。

“春联、灯笼、福字、财神像,你不提前买年后没了你去哪儿买?”农村人对过年很上心。

“这些啊!网上一直有,一年四季随时买随时有。”

“那瓜子糖、酒和茶、送人的礼、娃娃们的零食,你不提前弄点?”老马着急。

“弄啊!现在还没到‘提前’的地步吧!一般是除夕前两天买!年后要买超市有的是,要啥买啥,这里又不是马家屯!”桂英白了一眼老农民脸上紧蹙的皱纹。

“大扫除呢?你时间紧,孩子们忙,远又不在,谁来打扫?厨房已经很脏了,阳台栏杆上一层土,家里这几个衣柜哪个不是一股霉味儿?”

“啧哎……以前是仔他爸组织,他说干啥我干啥,现在……你想打扫你打扫吧!我提醒你啊,一天根本搞不完,你分开弄,一天扫厨房,一天扫房子,一天扫客厅,这样操作人不累!”

“我一个人弄!你当我是免费劳力呀!”老马不情愿。

“那不打扫不得了嘛,非得打扫吗?也没那么脏呀!再说我们原先也不是年年打扫,还不照样年年过年!按我的办法,一口气请三个钟点工,不到八小时全部打扫完毕,还不贵!比自己弄得干净多了!人家有专门的设备呢,你有吗?”

“你现在咋变得……懒得很一天天!你这样子娃娃们对过年有啥印象?还当过年是过周末呢!你放假又没事,带着娃娃们打扫打扫能咋地?一天天瘫在那儿跟猪一样,将来漾漾嫁人了到了婆家连大扫除也不知道羞不羞人……”老马一听雇人打扫不高兴了,气得没完没了地数落。

桂英哪里爱听这个,侧过肩继续群聊。老马见状怒气不消反涨,叨叨个没完。

“你提前取点儿现金,发红包时拿什么发——纸币吗?年三十了你不包些饺子?娃娃们除夕夜吃啥呢?送人的礼不提前点一点?到跟前了不够数你去哪儿买合适的……新衣服不给他俩添置些……年后的饭不准备点干菜白菜啥的,你说过年时外面店铺全关了,那这一大家子到时候吃什么?土吗……”老马不厌其烦据理力争,过年是一年中最最重要的事情,他哪容得了桂英这般敷衍糊弄。

“弄弄弄!弄!没说不弄呀!现在还早,距离过年还二十多天呢急啥急呀……”

父女俩在沙发上不轻不重地杠了起来,不防备一个正在画水烟袋的漾漾,画着画着对水烟袋好奇起来,先是端起来在手里凝视、闻味,后来着实好奇那玩意如何操作、如何整得爷爷赛神仙一般地爽,小娃儿趁大人说话不防备,小嘴一噘,两片粉嫩小唇含住了老马的古董烟嘴,然后学着爷爷的模样抽起了水烟。

“哎呀我的天!快放下!何一漾快放下!”桂英瞟见了立马起身大声叱责孩子。

漾漾见妈妈大呵吓坏了,浑身僵硬一动不动,含着烟嘴的小嘴不知该何去何从。老马一见哈哈大笑,指着孩子用食指点了又点。

“画画呢抽烟干什么?烟劲儿那么大不怕呛吗!小小年纪还有这癖好!那有多脏你知道吗?几十年都没清理过你竟然敢抽!快吐出来!”桂英光着脚弓着背用力拍打女儿的脊背,催她将老头的口水吐出来。

“你看你看!这不是我引导的吧!上回喝西凤酒她也是自己凑上来伸舌头,她要喝白酒要抽水烟谁能挡得住!”老马捧腹大笑。

“还不是你一天天地在旁影响得!人家小孩早知道抽烟有害健康,她知道吗?”桂英气得回嘴。

漾漾吐不出来,也不知该吐什么,被妈妈拍得后背疼,朝地上噗了几下口水,后面实在是喷不出水了。

“走!去漱口!用漱口液漱口!脏不脏呀你就往嘴里塞!”桂英光着脚骂骂咧咧地拽着女儿去卫生间漱口、刷牙、洗嘴巴。

老马在外面拍着大腿跺着两脚笑得失声了。

“什么毛病呀,烟枪也敢朝嘴里塞!你是饿了吗……”

听着桂英在卫生间里训斥,老马笑出了眼泪。真是啼笑皆非、好气好笑的寻常一天。

相关推荐:开局一把天生牙修道从刨坟开始地球第一玩家日娱之大胃王声优宅童话我在万界抽红包腹黑狂妃太凶猛中世纪崛起我真不想当BOSS钢铁,枪炮与穿越异界的工业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