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州妙音宗山门前，一只硕大的纸鹤从天而降，轰隆一声砸在地上，激起漫天尘土飞扬。
顾无忧一手一个，拉着吕暄和顾盼灰头土脸从烟雾中逃出，一连打了几个喷嚏，这才顾得上回头观看。尘土渐渐散开，显露出面无表情站在原地的赢樱。
后者身上……点尘不染！
残余烟雾的勾画下，顾无忧清晰的看到，赢樱周身有一层无形护罩，帮她挡住了所有尘埃。
有修为果然能任性，这么严重的坠机事故，人家屁事没有。相比之下，同样是司机的某大龄萝莉，当初多惨啊。
顾无忧忍不住瞧了吕暄一眼。
吕暄撇撇嘴：“但我的飞……座驾比她强。”
“那倒也是。”顾无忧点头。
飞船的技术含量肯定比纸鹤高，至少纸鹤上不了太空，也做不到超空间跳跃。
但吕暄的意思不是这个。
顾无忧摸摸鼻子走回赢樱身旁，看着一地烂纸：“啧啧，碎得可真彻底啊，一件法宝就这么没了，可惜。”
吕暄的飞船其实也变成了一堆破铜烂铁，完全没有修复的可能。但好歹表面是完整的，关键是能源还在，基本系统依然运行，还能为老道孔德的“假死”提供服务。
据吕暄说，那是因为飞船有护罩。
纸鹤显然没这待遇，硬生生砸在地上能有个好才怪。
赢樱：“没啥可惜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这破玩意儿，早该扔了！
当年初学乍练缺乏经验，比例没弄好，翅膀设计得有点短。如今已是金丹巅峰的自己，不会再犯那种低级错误啦——当然，金丹巅峰一般也不会还炼制纸鹤这种初级法宝。
换句话说，旧的固然去了，新的却不会再来了，堂堂掌门大师姐丢不起那个人。
赢樱一直留着“菜鸟时期作品”没扔，无非是做个纪念，若不是法宝实在带不动顾无忧三人，她也不会拿出来用。
如今纸鹤废掉，即便赢樱不是念旧的人，心情还是免不了有些失落。
本修士那年少懵懂的青葱岁月，一去不返喽。
想到这儿，赢樱狠狠瞪了顾无忧一眼：“都怪你！”
“嘎？”
“要不是你们仨太沉，纸鹤也不会碎掉。”
“这锅我可不背。”顾无忧不服，“你随便找谁评评理，他但凡有半点良知，都不敢说我们三个胖。”
“不是胖不胖的事，肉身凡胎，不懂提气轻身……”
“肉身凡胎？噗，说得好像你是神仙似的。”
赢樱脸一沉：“你说什么？”
“没啥。”顾无忧打个哈哈，“好了大师姐，不就是一堆纸嘛，多大点事儿呀。大不了等我修炼有成，帮你炼制一个，不，十个，您没事便摔着玩儿。”
赢樱：“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顾无忧拍胸脯：“我顾无忧节操满满，言出必行。”
赢樱心情顿时转好。
摔着玩不至于，但大师姐炼纸鹤让人侧目，小师弟帮大师姐炼就没问题。
“该进山门了吧？”顾无忧提醒道，“咱先前的动静挺大的，有人一直往这儿瞧呢。”
所谓的山门，实际上就是个类似牌坊的东西。一个硕大的门洞孤零零立在那儿，上面没装门板，两边也没围墙。这一点都不奇怪，中土宗门都差不多，没谁会专门修建围墙把山门围起来，因为毫无必要。
修士也没有用阵法隐藏山门的习惯。
万年前的道士才会这样做。
然而这不代表，一个宗门的山门就是摆设。
首先，普通人自然不敢随意靠近。
其次，有修士来拜山，降落山门外是基本礼节。相应的，宗门也得派人把守门户，不是防备擅闯，而是负责询问、迎接、传讯——和上官云的“接引”职责差不多。
本门弟子外出返回，按规矩也要在山门外降落。
所以赢樱在山门外坠毁纸鹤，并非单纯不想丢人现眼，主要还是按规矩做事。
毕竟修士神识强大，山门外坠毁同门就察觉不到吗？
赢樱老脸一红，冲山门方向喝道：“鬼鬼祟祟瞧什么瞧？给本大师姐滚过来！”
两个年轻人愁眉苦脸走到赢樱面前，齐齐躬身行礼：“小弟拜见大师姐。”
赢樱哼了一声：“告诉我，你们看见啥了？”
一个年轻人断然道：“启禀大师姐，小弟眼神不好，什么都没看见。”
赢樱：“嗯？”
玛的你一修士说自己眼神不好，谁信啊？另一个年轻人连忙补救：“师兄此言差矣，咱们分明看见大师姐凯旋归来嘛。之前门中少数人不看好大师姐，简直岂有此理，小弟绝不赞同，瞧，您随随便便就带回三个好苗子，厉害呐！”
赢樱：“啊？她们不是……”
“大师姐！”那年轻人满脸严肃，“做修士呢最重要的便是实事求是，您无须谦虚。”
赢樱：“我没谦……”
“大师姐威武！”第一个年轻人终于反应过来，“小弟就说嘛，您亲自莅临玉京，修炼天才自然趋之若鹜、竞相追随，您只选三人，无非担心累着师尊罢了。”
赢樱摸了摸脸：“原来在你心中，我气场这么强？”
“必须的！”
“呵呵……”赢樱傻乐。
傻乐不等于真傻，她当然明白，这俩人纯粹在奉承自己。原因也不复杂，两个倒霉催的货恰好看见了她坠毁纸鹤，怕她打击报复穿小鞋罢了。
被对方这么一抬，赢樱很为难啊。
顾无忧赞叹：“两位师兄睿智呐，看穿了大师姐的良苦用心。不错，若不是担心师父受累，此次玉京城之行，大师姐能给宗门带回一个加强连。”
“这位……”
“小弟顾无忧，见过两位师兄。”
“不敢不敢，呵呵。”
俩年轻修士对视一眼，心说你还没入门呢，叫啥师兄？瞧你年龄可不小了，入门的可能性真不大。
好吧大师姐带回三人，数量倒是不少，然而也就最小的那个年龄还算合适，其他两人都不咋地……诶，她不会是胡乱找了几个人凑数吧？
这种不靠谱的事儿，她做得出来。
“对了，何谓加强连？”一个年轻人忽然问。
顾无忧怔了怔：“我也不知道……”
得，这人脑筋似乎还不正常，凑数的可能性越发大了。
赢樱不悦：“顾无忧你怎么这样？”
顾无忧迷惑：“什么意思？”
“之前我就发现了，你嘴里总冒出一些奇怪的词，问你又装糊涂。请问你若是不知何意，一开始又是怎么想到的？”
“顺嘴一说，很正常吧。”
“一点都不正常。”赢樱摆手，“比如昨天启程前，你说我的储物戒不是婚戒，很明显知道婚戒的意思，否则根本没办法对比。那么问题来了，何谓婚戒？我虽从小上山修炼，却也知道民间成亲并无婚戒一说。”
顾无忧回头，看了吕暄一眼。
吕暄摊手，你自己不对劲，这锅本冒险家也不背。
她固然和顾无忧说过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但她扪心自问，不太可能提及婚戒。一个沦为江湖骗子的道士，一个变成小萝莉的女冒险家，干嘛交流结婚习俗？
顾无忧：“你不知道不等于没有，中土这么大，各地习俗多了。我从小浪迹江湖，论对世俗的了解，不是我自夸，在座的各位都是……咳咳，菜鸟。”
赢樱变得不确定起来。
从小拜入妙音宗的赢樱，对世俗确实谈不上太了解，也没什么兴趣了解。
同样的，两个年轻修士也差不多。
“罢了。”赢樱抬手一挥，地上的纸鹤碎片消失无踪——她可不想留下事故现场被轮流参观——然后对顾无忧三人说道，“随我进山门。”
妙音宗的山门规模很大。
中土面积广阔，人口却太少，崇山峻岭比比皆是，随便哪个宗门都能占据一座山，甚至一片山脉。
这也是宏长空之前中土没出现国家的原因：生存资源过剩，争夺地盘毫无意义。普通人也可以随便占地盘，修士绝对不干涉，然而这并不现实，因为普通人斗不过野兽和大自然，必须依托修行门派才能繁衍生息。
跟着赢樱一路前行，顾无忧大开眼界。
地盘大是一回事，别忘了妙音宗总共就二百人左右，往大山一扔根本看不见。人毕竟是社会动物，所以大多数情况下，门人弟子都在主峰居住修行。
顾无忧看到了旁若无人打坐的，聚精会神炼制法宝、绘制符咒的，偶尔还能看到摇摇晃晃练习飞行的……是的，都是“菜鸟”级别的修士。
金丹以上修士自然不会和菜鸟混在一起，他们的修炼顾无忧也见不着。
然而一路上顾无忧看见最多的，其实是……
吊嗓子的。
冷不丁就有人咿咿呀呀叫上几声，往往吓顾无忧三个一跳，他也是醉了。
吕暄凑近顾无忧：“你准备选哪种唱法？美声、流行还是民族？”
顾无忧翻翻眼：“我选饶舌行不行？”
吕暄：“有freestyle吗？”
“嘎？”顾无忧终于听不懂了。
“这不重要。”吕暄岔开话题，“你说赢樱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人家随便一赶就上架，她属鸭子的吗？”
顾无忧：“嘘，别乱说，她听得见！”
“她听得见这也是事实。”吕暄苦起小脸，“顾盼也就罢了，我可没修炼天赋，把我带进来干嘛，按规矩还有场考核，到时分分钟露馅，她不一样还得丢人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