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凝的面具在灯光下镀上一层令人琢磨不定的诡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宁羽恬站了起来，走到姜悦身边，将她搀扶坐下，一同静待东方御阳的回答。
其实，她的要求合情合理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若是东方御阳对她还有几分恭敬或念及旧情，不必她开口相求，他就应该自己这么做。
静，过分的静谧在空气中漫延着，于每个人心头落下一层沉重的灰。
姜悦垂下眸子，泫然欲泣，不舍的泪悬在眼眶，将落未落，更加揪痛人心。
东方庆自始至终，冷眼旁观，置身事外。
宁羽恬有些沉不住气时，东方御阳终于开口：“于私，二舅妈的要求很合理，但于公，一切都准备就绪。暂时要找一个像凌副总这么合适的人选，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知道，我突然提这个让你很为难，能不能再想想办法？”姜悦再度哀求。
东方御阳的冷酷实在是超出宁羽恬的意料，只是，此时此刻没有她置喙的余地。
自从东方鸿出事后就沉默寡言的东方凌，一身黑色的休闲装，神色憔悴，眉宇间的温润清华被愁绪取代，尤其是经历了昨晚的事后。
“执行长，我知道我妈咪的请求让你很为难，她现在身体不好，请你不要和她计较。”此话一出，众人心头掠过不同的滋味。
上前两步，将一个白色信封义给东方御阳：“这是我的辞职信。对不起，我知道身为东方家的一份子，我不能推卸责任，但同时我也是人子，应当尽孝。这种时候就算工作再重要，我也不能离开。”
东方凌的举动出乎了所有的意料，姜悦激动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凌，你别冲动啊。妈咪确实希望你留在身边，却不能耽误了你的前途。凌，都怪妈咪不好。”
“不，妈咪，这是我的决定与你无关。”反握住姜悦的手，给予她安慰。
目光坚定地望向东方御阳：“谢谢执行长对我的信任，现在我只能辜负你的好意了，对不起。”
四目相对，一方清润坚定，一方讳莫如深，空气中火花四溅，点燃了只有他们才懂的硝烟。
“凌……”姜悦没想到自己的一时私心，竟让事情走向不可收拾的地步。
她万万没有想到东方凌会突然递出辞呈，她现在该怎么做？
东方凌一手握住母亲颤抖的手，一手拿着辞职信递给东方御阳。
阴影遮住他半边脸，让人无法真正看清他眸底的颜色。
“东方御阳，你就不能看在二舅妈生病的份上，让凌副总晚几天去印吗？现在企业不都讲追人性化管理了吗？现在又不是君主制时代，怎么能如此强权专制？”宁羽恬看不下去了，他在公司里处处针对东方凌也就算了。
现在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从头至尾无动于衷，现在居然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答应。他真的要逼走东方凌吗？
为什么？
“小羽，公司有公司的规章制度，你们别逼执行长。他没有刻意为难我，是我临时变卦就应承受全部责任。而且，辞职是我心甘情愿的，与执行长无关。”相较于东方御阳冷酷无情，东方凌显得十分通情达理。
甚至有些以德报怨了。
东方凌越是这么说，宁羽恬越生气，替他感到不值。
就算在公司里他们是上下级，但现在是在家里，就不能请点亲情人味吗？
亏她总觉得东方御阳有苦衷，他并不似外表看上去这般冷漠无情，他只是一个人呆得太久了，不懂得怎么和人相处。
还有一点，他可能对东方凌有些误会。
虽看不惯他的做法，却忍不住站在他的立场上为他着想。
然，此时此刻她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他没有苦衷，更没有所谓的为难之处，他纯粹是看东方凌不顺眼，假公济私，挟怨报复。
“一个连最起码的同情心都没有的人，不配当执行长。”宁羽恬怒极，口不择言。
“小羽，你别再为了我的事和执行长起争执了，我已经决定辞职了。”东方御阳迟迟没接他的辞职信，东方凌将信封放在桌子上，搂着姜悦的肩转身离开。
姜悦频频回头，满脸懊恼，东方凌却脚步坚定推着她往前走。
宁羽恬怒瞪了东方御阳一眼，快步追了上去。
背后传来冷冷的命令：“站住！”
身形一顿，却没有回头，继续大步往前走。
“别忘了你现在还是我的助理，我今天就取消你的假，跟我去上班。”微寒的声音强势命令，让人不敢违抗。
宁羽恬果然站住，缓慢转身，缓慢抬起头，唇角浮现冷冷的讥讽，一顿一顿吐出三个字：“我辞职。”
说完不给东方御阳发火的机会，快速跟上站在另一侧，与东方凌一直搀扶着姜悦。
东方庆自始至终，置身事外，东方昊也一言不发。
东方御阳静静站着，浑身散发出噬人寒气，凝结了一层寒冰。
*
到了二房居住的别墅，姜悦执起宁羽恬的手，一脸忧心：“小羽，你不该为了我们和御阳起冲突。他是公司的执行长，有些事不似表面看上去这么风光。身为妻子，你应该体谅他。”
“二舅妈，他都这么对你们了，你们怎么还一直替他说话？”宁羽恬有些不可思议地嚷嚷。
“哎，小羽，你还年轻，刚到东方家，有些事，你现在不能理解，以后会慢慢知道的。凌，你真的决定要辞职了吗？”转向儿子。
东方凌让姜悦坐在沙发上，他半蹲跪在她面前，脸露愧色却坚定异常：“是的，妈咪，你放心，我不是冲动行事。其实，自从鸿出事，我就一直在考虑这件事。现在御阳对我不信任，我呆在公司也没什么意思。”
姜悦拍了拍他的手：“也好。若琳一个女孩子接手那么大的公司，一帮老董事都不怎么服她。处处给她使绊子，你去帮她吧。”
“是啊，凌表哥，你在东方集团业绩突出，如果你能到姜氏当总经理，我就轻松多了。”姜若琳加入劝说的队伍。
“若琳，去姜氏的事以后再说吧，我现在最主要的是想陪陪妈咪。这些年我一直在忙，答应过妈咪的旅行一次都没实现。现在正好趁这空档，陪妈咪出去散散心。妈咪，你想去哪里？”悲伤一下子散尽，东方凌的孝心令人感动。
姜悦露出欣慰的笑，一把抱住儿子：“凌，谢谢你。”
此情此景看得宁羽恬既感动又心酸，有记忆以来宁天详对她很好，严红英却处处为难她，对她百般挑剔和叼难。
从小到大她没有享受过母亲的关爱，或许有，但她不记得了。
她格外羡慕这种隔阂的母与子的亲情。
“小羽，你先回去吧，跟御阳道个歉，他不是个无理之人。只是，他的经历坎坷造成个性有些偏执罢了。以前他总是一个人，现在他有你了。小羽，你就像一道阳光，我希望你能慢慢照亮和融化御阳内心的冰棱，让他早点走阴霾。”姜悦没有半丝伪装或作做，她是真心希望东方御阳好。
“二舅妈，你对他真好。”他都这么对他们了，他们怎么还能如此关心他？
或许这就是血脉亲情，血浓于水吧。
“御阳是个可怜的孩子，你别看他冷冷酷酷的，那是他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小羽，听二舅妈一句劝，用心待他，他终有一天会对你敞开心扉的。”姜悦眉宇间添上几抹忧愁，为了自己，也为了东方御阳。
宁羽恬张了张嘴，似要反驳，姜悦主动结束这个话题：“既然你现在不肯回去，我也不逼你。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二舅妈，言重了，有什么事你吩咐就是了。”宁羽恬微蹙了蹙眉，为自己以前对他们的猜忌感到心虚。
这次姜悦不再客套：“陪我去看看那个艾琪。”
“这个……”宁羽恬不敢冒然答应，望向东方凌征询他的意见。
剑眉拧了几拧：“既然妈咪不见她不安心，那就见吧。我开车送你们去。”
“我也要去。”被晾在一旁的姜若琳忙出声。
一行人来到医院，直接上了VIP病房。
宁羽恬熟门熟路敲了敲门，久候不到里面的应答，疑惑又敲了几下：“艾琪小姐，艾琪小姐……”
东方凌见状，上前一步，拧开了门，推开里面已经收拾得干净整洁，被褥折叠得整整齐齐，没有住过的痕迹。
“怎么会这样？”宁羽恬惊讶不已，医生说她身体还虚不能随便出院，她昨天也答应了。
此时刚好有护士端着药盘经过，东方凌忙上前，有礼询问：“请问这间病房的人去哪了？”
“她早上出院了。”这么帅气又气质出众的男人，看得她心小鹿乱撞。
宁羽恬插嘴：“医生不是不让她出院吗？”
“哦，她是被人接走的。”护士小姐仍陷在东方凌的魅力里不可自拔。
“被人接走？什么样的人？”姜悦惊问，此时谁会接走艾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