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在宗祠磕完头叩拜过先祖，苏萌带着一众弟妹给晏侯爷和晏夫人拜年。
晏夫人挨个发压岁钱的时候，苏萌就出门去了阮家看恩师兼外公。
师徒两下了三盘棋，把阮尚书快下火了，一盘没赢过“你是来气我的。”
苏萌收拾好棋盘“让多少子才够。”看了眼阮尚书手上的串珠“这手串一定随身带着。”
“怎么没见那小道长过来，难道是觉得怠慢，那我亲自去见。”阮尚书上一次摔得不轻，毫发无损真的是福气加身。
“他是方外人，不见外客。看在我的面子上，已经格外优厚您了。这是他贴身的手串，想来是可以护恩师周全。”苏萌说起慌来，面不红，心不跳。
“坐下，还没说你呢，最近遇上什么喜事，红光满面的。”阮尚书扣住要走的苏萌。
“跟从前一样惨白没分别。”苏萌垂着眼，碾着棋子。
“最近传你的风言风语不少。”阮尚书喝口茶观察着苏萌。
“从前不也一样。”
阮尚书真是牙疼这个小弟子“你不打算娶了。”
“不娶，昔窈娶，我就娶。”
“我鞭子抽你。赶明儿我就给昔窈办**。”
“那也给我办一场。”苏萌扣上棋盘“我去我们老大人那儿了。”起身行个礼走了。
阮尚书真想一个茶盏砸过去，最近这苏萌皮死了。跟昔窈上了身一样。
苏萌从刑部尚书府里出来又去大理寺卿家，碰到了一起前来拜年的叶重霖和莫兼。
稍坐了一会儿，三人便告辞出来了，莫兼一直余光瞟着苏萌，叶重霖和苏萌正闲话“中午去我家呗。”
“不去。”苏萌一口回绝“我还要去相爷那儿。先走一步。”
“行行行。”叶重霖也不耽误他，反正每年苏萌都是独来独往，转一圈就回家闭门不出。
“老不休，辣眼睛。”宋清持死瞪了空青一眼，绕道走了。
空青脱下鞋砸过去“臭小子没大没小的。”
宋清持捡起来给扔房顶上去了，自己抱着铺盖提着星琰，直接下山挤大通铺去了。
空青飞上屋顶穿回了鞋，净瞑叹口气。空青走到他身边“别往心里去，他挺敬重你，就是心里不大认同这样的关系。这他还是分得清的，要不早不认我这个师父了。”
“我是为苏萌那个孩子担心。”净瞑碾着佛珠，“那孩子执念太深沉了。”
“看他们自己造化缘法，你千万别插手。年轻人的事就年轻人自己解决。”
净瞑点头，空青背着手“我们要老了，也管不动他们了。”
“宋清持跟你挺亲的。”不似师徒更像朋友。
“除了有几年胡作非为，这些年都挺安生的，哎，也是我害了他，爱才心切，强行收他为徒，让他经受了太多一般人难以承受的一切，我有愧啊。”空青怅惘。“他打小鬼心眼就多，现在就更难琢磨透他了。从前还说点心事，现在怎么问也不说，就是打马虎眼，气都给他气死。”
“他那个儿时的兄弟怎么样。”空青想起来自昔窈坟前救起的孩子。
“惊才艳绝，乃是名动天下的刑部侍郎晏鹤雩。”
“果然人中翘楚，那我倒盼着他们两交锋了。”空青看热闹不嫌事大。“你觉着晏小子可有胜算。”
净瞑停下手“难说，他用心不少，但宋清持似乎还是不远不近。”
“就该不搭理他，越上赶着，小兔崽子越跑得快。他就是很怕麻烦的一个人。”空青多少还是了解徒儿的德行的。
熊英来给昔窈上了柱香，留下来跟苏萌一起喝茶，“你这茶倒不错，沁人心脾。”
“水好。”宋清持上山给打回来的“茶和泉水，一会儿给你装一些回去。你拜完了。”
“再不完腿都要断了。京里就是事多。”熊英从边关回来的时间还不长。
熊英跟昔窈当年关系最铁，也是这些年，苏萌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熊英为人爽朗，作风大气，当今看好的将帅之才。
“孩子快出世了？”
“二月吧，眼瞅着要当爹了，到时候状元郎给赐个名儿。”熊英抱拳。“你这，就这么过了。”
“这么多年习惯了。”苏萌笑了笑
“我觉得你现在比从前好，活着有了希望。”
“无怪昔窈说你粗中有细，谨慎犀利。嗯，以后都会好好活着。”苏萌眼中有光，我终于找回了他。
宋清持半跪着从灶台的灰里吧啦出烤好的红薯，“烫烫烫。”捧着冲到禅房的廊下“老和尚，刚烤好的红薯吃不吃？”
“你自己吃吧。”净瞑无奈摇头，刚回来还衣衫整洁面容干净，这半天的功夫已经跟个野人没区别了，跟他那不争气的师父一样上不得台面。
宋清持坐在台阶上，乱发弄得宋清持脸痒痒，抬手随意抹了抹脸，又蹭上了几道黑灰，好好一张脸被他自己糟蹋的不成样子。
头发杂乱无章地乱成一团，衣服也是歪歪扭扭，松松垮垮穿着，在山上一顿折腾，衣服上面又是土又是杂草枯枝又是混着雪的泥，简直看着让人伤心。跟没人管的人一样。
宋清持剥开红薯皮吹了吹，一口咬下去，舒坦啊，眯着眼睛开怀的笑，这才是日子啊。
跟苏萌那几日真的把他憋屈坏了，行走坐立造作的很。他早已不习惯那锦衣玉食般的生活，虽然苏萌很是节俭，但好歹也是刑部大员，规格摆在那儿。
宋清持吃完两个红薯，也不顾北风呼啸，往台阶上那么一躺，哼起了小曲，不堪入耳。
晚饭是野山笋和各种蘑菇混合在一起的饺子，因为鲜美异常，宋清持一个不小心又吃撑了，不同于在苏萌那儿，直接在院子里来回滚了几圈消食。只把那衣服蹭得更见不了人。
其实宋清持不是撑得，他的胃一直不好，从前风餐露宿有一顿没一顿，逮什么吃什么，遇到饥荒年的时候他也比别人好不到哪儿去，胃就越来越差，他却总以为自己是吃撑了，实际是消化不好。
一个黑影嗖地钻进房里，端起一大海碗饺子就飞到树上拿手往嘴里塞。
“老头儿，没死呢。”宋清持仰起头喜出望外。
“等会儿再抽你。”宋清持的师父空青埋头吃饺子，瘦骨嶙峋。
净瞑走出来“进来吧。”
头一回给好脸，空青不由手一哆嗦“哎。我这就进去。”空青跳下树，路过宋清持伸腿就踢出一圈“小兔崽子，咒你师父死。”
“大过节的什么死不死的。”净瞑蹙眉
“是，是，我的不是。”空青端着碗穿着鞋进去了，和干净的一尘不染的禅房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