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声却笑了：“如果魔神最终把所有人皆变成了魔物，这倒无所谓了。”
“可若还有一线生机，将来你拥有的，不止一座城。”雁声顿了顿，“这些问题，你该想想了。”
这是个古往今来皆无解的问题。似乎两条路都对，又似乎两条路都是错。正如顾鸿渊曾经想着活人一命，却谁也没能救下来一样。
这时候，肖萌忽然看过来，视线相对的一瞬，仿佛心意也想通，顾鸿渊只觉得眼前的一层迷雾骤然被拨开。只是迷雾被拨开后，露出的真相却是鲜血淋漓，残忍到不堪，甚至让人恨不得再把那层迷雾找回来。
他于是明白了，他和肖萌在一起的时光，恐怕不会很长了。
“开城门吧。”他终是对雁声说道。
这时候，雁声之前吩咐过的卫士跑上城楼复命，肖萌这时才知道雁声登上城楼的时候，便已派人清理出安置难民的场所，这短短的时间，甚至搭好了粥棚药棚。
雁声点点头，朝他们“看”过来：“我也觉得开城门比较好。”
“人们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权衡和隐患做出些残忍的抉择。可是生命如此宝贵，未尽人事之前，便轻言放弃——我觉得不妥。”崔沉璧带着肖萌找到了厨房。不过僧人过午不食，厨房里现下食材到还剩不少，但现成的食物是没有了。
崔沉璧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肖萌在将军府的时候自然也不可能自己做饭，于是两人看着厨房里的米面蔬菜，不由得面面相觑。
他们本就是借宿，自然也不好让僧人们过来忙碌。崔沉璧倒是可以唤自己的侍女来帮忙。只是她们现在都在陪着崔夫人为自己祈福。自己的母亲本就忧愁多思，崔沉璧怕这时候自己唤她们，母亲会以为自己又发病了，平白再添忧虑。
崔沉璧想了想：“我觉得……我们可以自己做。做饭应该……没有那么难。”
“我也这么觉得。”肖萌点头，指着面缸里的面粉，“我家的厨娘就说和面很简单，就是稠了加水，稀了加面。”
崔沉璧脱下大氅，卷起袖子，净手之后舀了一瓢面粉在案板上：“那我们就开始吧。”
肖萌认真地点头。
32
虽然说和面就是稠了加水，稀了加面，但这两人根本不知道什么算稀，什么算稠，当面稀得像水一样时，便死命加面粉，面团多到和不开的时候，又拼命地往里面加水。
因着肖萌年纪小，崔沉璧基本没让她动手。她看着自己浪费了半缸面粉弄出的好几大盆面糊，颇有些不确定地说：“这样应该算是……不稠不稀了？”
肖萌也不确定，但是豪迈地一摆手：“害，下水煮熟了应该都一样。”
说着，肖萌看这样漂亮的姐姐一直在为自己干活，也很不好意思，便主动要求烧火。她正往灶里塞柴的时候，崔沉璧不放心她年纪小，也凑过来看。
也就这时候，肖萌一个没注意，胳膊肘碰了崔沉璧一下。
崔沉璧忽然间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等她挪开掌心，上面多了几滴殷红的鲜血。
崔沉璧没让肖萌看见掌心里的血，但肖萌依旧吓坏了，也不敢再碰崔沉璧，着急地问她：“姐姐，你没事吧？你疼不疼？要不要我叫人来？我不该冲撞你的，我……”
肖萌的神色满是懊悔，和崔沉璧相处的时候，她是比和楚焕在一起时要小心许多的。因为她爹告诉她，男孩子都糙，可以随意些，但是女孩子很柔弱，她就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她明明已经非常小心地收敛了自己的力气了，却没想到还是冲撞了崔沉璧。
“没事，你那点力气，我怎么会疼呢？跟你没关系的。”崔沉璧笑了笑。
这次还真跟肖萌没关系。因着肖萌特别小心，她到现在还没发现肖萌异于常人的力气。
只是刚才，肖萌碰到她的时候，她恰好发病了而已。
“真的……没事吗？”肖萌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满脸的不放心。
“无事的。”崔沉璧笑了笑，悄悄将手里的血擦干净。
只是咳点血，算轻的，甚至没必要叫人来。
她又歇了一会，自觉身体不再难受了，便对肖萌说道：“都做了一半了。我们继续吧。”
33
僧人听说楚焕想为亡者祈福，便将他带到偏殿。
楚焕看着偏殿里供奉的那一排往生牌位，便知道如他一般想为亡者祈福的人不在少数。
僧人很快离去，留他一个人在此处默默祈福。
他跪在蒲团上，看着面前这一排写着不同名姓的往生牌位，想起了很多往事。
偏殿离着后厨要更近些，楚焕本来正在祈福，却忽然闻到一阵烟味。他一开始以为是殿里的香烟气，但又隐隐觉得不对，犹豫了一下，还是离开偏殿，顺着气味寻过去。
结果一下就看见厨房里面正烟雾缭绕。
失火了？
这是他第一个反应。
他听见厨房里还有人声，忙奔进去。厨房里面烟熏火燎的，他也没看清里面的人是谁，只注意到起烟的地方来自灶眼，环视一圈，手不方便，便直接将附近的水缸踢过去。
水缸在灶台上被砸碎，涌出来的水将灶眼浇灭。楚焕又将窗户踹开，烟总算缓缓散了。
楚焕这才看清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究竟是谁：“李阿牛？！”
接着又看见肖萌身边那亭亭的身影。尽管此刻崔沉璧被烟熏得相当狼狈，楚焕却还是一下想起了霞光里那惊鸿一瞥，耳根有些泛红，艰难地用上了夹板的手臂从怀里掏出个帕子：“那个……姑娘，要不……擦一擦？”
同样被烟熏成个花猫的肖萌默默翻了个白眼，心道：啧，真是有了漂亮姐姐就忘了你阿牛哥哥，还说自己不喜欢人家。
不过为了自己这个林欢弟弟的终身大事，她还是没有作声。
崔沉璧谢过了楚焕，却没有接他的帕子，而是掏出了自己的帕子为肖萌细细擦脸。她以为楚焕是肖萌的兄长，怕肖萌回去被责怪，便借给肖萌擦脸的时机细细给楚焕解释了事情了始末。
楚焕听了，忍了下，没忍住：“李阿牛，你又饿了？你怎么这么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