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安心亚误会，迅速将目光转移开，将酒敬了，喝了，然后就埋头吃着碗里的美食。
也许是为了庆贺子侄同时高迁，所以今晚的饭菜比平时更加丰盛。我一向吃得不少，只可惜胖不起来。我竭力避免与安德烈有任何眼神交流，但凡目光放落之处，不是聚焦在乔羽身上，就是落在乔书峰脸上。
其实乔书峰才五十多岁，正当盛年，英俊儒雅。就算把事业重担交到乔羽和安德烈手里，也不致于非要半退休享清福。我总觉得他说要与安心亚享受二人世界纯属扯淡，而安心亚的期待似乎也并非发自内心。
我情不自禁将思絮飞到葛慧身上，然后在安心亚家长里短的絮叨中，强行中止一个写作者习惯性的漫无边际的想象。
一顿晚餐在半正式的觥筹交错中结束了。在这种场合里，我特别恨自己不能说话，只能被动地聆听安心亚的高谈阔论。她说起美国如何如何好，可以讲个三天三夜。
我想如果我可以说话，倒是可以冷不丁插播几则冷笑话把她的话截断，只可惜啊……
不过，我很庆幸，这或许是我在这里的最后一顿晚餐了。
晚饭后，我们各自回房。
我的人虽然在阁楼上，但是手机微信一直就没停止过提示音。
先是安德烈急不可捺地邀功讨好，被我一顿表扬之后，他趁机提出要求，说让我带他回孤儿院看看，并且请他吃一顿饭。我答应下来，他才兴高采烈地去做别的事了。
然后，就是乔羽发来的信息。
乔羽很高兴地对我说：“没有想到你这个小哑巴的力量这么大，能用一个晚上的时间就解决。我这一段时间食不知味，寝不安眠，绞尽脑汁没法解决的问题，对你来说却轻而易举。真是谢谢你了，以默。”
我微笑着回道：“你不用甜言蜜语，也不用给我戴高帽子，我只想知道你说话算数么？如果算数，明天我们相约民政局见。”
乔羽发来一个冒冷汗的表情：“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脱离乔家大少奶奶的头衔么？”
我心里一懔：“难道你反悔？对了，我欠你的五百一十万，一定会还你的。虽然欠条被乔书峰撕了，不过当时是说了条件，他不让我跟你离婚，又要我给你们乔家生孩子才撕毁的。做人讲道义，只要我们离婚，那五百一十万的欠条我可以重新写，照还没关系。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乔羽苦笑：“你以为我是因为那五百一十万的事情么？当然不是。只是我们毕竟夫妻一场，以前捧你出版，走上编剧这条路，我也出力不少，看你这么迫不及待，难道我真的那么让你讨厌？”
“哦，哈哈，”我恍悟，“当然不是喽。夫妻做不成，我们还可以当朋友。我也很感恩你为我做过的事情。所以，这次我帮你，就算是扯平了，好么？那五百一十万就另算。等我拿到这部剧的稿费，我就结算给你。”
“嗯，我相信你现在还得起。可是，你应该不会介意明天我们去民政局之后，我好好请你吃一顿饭道谢吧。”乔羽发来一个大笑的表情。
我也笑着回道：“当然不介意。求之不得。真是没有想到，我们可以这样好聚好散。夫妻一场，也是缘份。是该好好吃一顿饭庆贺离婚。不介意的话，也可以把我的同学沈杰叫来。让他开心一下，我终于和你离了。”
“哈哈哈，确实。杰一定很高兴。那就这么说定了。”乔羽兴高采烈的，心情飞扬得如同上了天堂一般。
我也不遑多让，想到我和裴逸轩的前景，已然一片光明，好像什么障碍都不见了。
第二天，乔家的人都上班去了，包括安德烈。
为了方便上班办事，乔书峰赏给安德烈一辆宝马开。安心亚坐在乔书峰的车里，安德烈显得自由愉快多了，他给我打了许多手势。我站在小阁楼露台上，除了回应“加油”以外，其他的都视而不见。
乔羽也去上班了，不过上班之后，开完半小时晨会，他立即找了个理由，返回家中，接我去民政局。
我早就换好一身鲜艳的衣裙，化着
裸
妆，愉悦地在小阁楼等侯，一瞥见他的车影，飞速拎起小肩包就疾奔下楼。
乔羽对我的速度揶揄了一番，我自嘲似的笑了一阵，就往民政局开去。
工本费九块，照相费六十，服务费一百五十元，一小时之后，我们就拿到了两个离婚本本。
我站在民政局门口，抱着离婚本本傻笑。
艳阳照在头顶，头皮发烫，发晕，可是，我甘之如饴。
悄悄的，我就这么离了。
我结得闪电，离得也闪电。重要的是，依旧只有我们两个人就搞定了。
我看着乔羽笑，乔羽微微扬了下俊美的唇角，伸手摁着我的后脑勺，把我带走：“别傻乐了，林以默。走吧，去庆祝你解脱了，不用当生孩子机器了。沈杰在马可孛罗订了位置，我们直接过去吃饭。”
“好！”我立刻答允了。
十五分钟后，我们开车抵达马可孛罗，我们上了楼，在靠窗的位置，沈杰站起来朝我们挥手。我跟在乔羽的身后，来到沈杰面前。
“坐吧，老同学。”沈杰笑容满面地招呼着。
乔羽很自然地坐到沈杰身边去，和沈杰紧挨在一块儿。
我则坐在他们对面，挤在靠玻璃窗的位置，手肘拄在桌面上，我托着腮斜睨着他们俩眯眯笑。
沈杰白晳的脸色微微泛红，有点不自在地笑道：“看什么嘛。你这样一直看，我会不好意思的。”
我笑了，我给他发微信：“老同学，你很开心吧？终于可以不用看着乔羽有妻小，他现在就是你一个人的了，我永远不会跟你抢，你放心！”
“嗯嗯，”沈杰把视线从手机屏幕移上来，定格在我脸上，用力点头，“对，对，我不用再妒忌，不用再吃醋，不用再跟你过不去了。羽现在就是我一个人的了。你们离婚了真好。羽也终于想开了。他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也很愿意和安德烈公平竞争。所以，我也谢谢你。终是同学一场，能好聚好散最好。”
他笑着举杯敬我，我也不敢怠慢，端起酒杯与他碰杯，对饮。
我放下酒杯之后，很认真地看着乔羽，给他发微信，请求一件事情。
乔羽扫过一眼，马上问道：“为什么？以默，为什么不要公开我们离婚的事情？为什么不要让裴逸轩知道？你和陶然是费了多大劲才让裴逸轩和简嘉妮离婚，你怎么可以不把这个喜讯告诉他？这样，你们不是可以如愿在一起了吗？他一定会欣喜若狂。”
“嗯，”我打字回道，“是的，他一定很高兴。可是，这个男人有点任性。我就怕他一高兴，抛下拍戏回来见我，影响工作怎么办？不如暂时瞒着，让他努力拍戏，他这样也才有动力赚钱还债啊。最多也就三个月，这戏一杀青，他回来我就告诉他。那才是双喜临门呢。”
我想象着那时侯的喜悦，不禁双眼闪放星光，笑得眉眼弯弯，唇角上扬，掩饰不住好心情。
沈杰打趣：“那倒是。等他拍戏回来，你把和羽的离婚证甩在他面前，他一定高兴得一蹦三尺高。以后，你和裴逸轩相亲相爱，甜甜蜜蜜；我和羽也成双成对，天长地久。这不是两全其美么？”
“是啊，”我立刻给他们发微信劝道，“人世间，最天长地久的其实是情感，而不是富贵。所以，乔羽，如果……我是说万一，安德烈在这场争夺战中赢了总裁之位，请你也不要懊悔，更不要再去找女孩子代孕了。你要勇敢去面对这一切，包括你自己的性向，包括你是乔书峰的儿子却没办法当总裁这件事情。记住，当总裁没有什么了不起。你是公司的董事，将来的董事长有可能是你，这才是最重要的，你要懂得把握这点，知道么？”
乔羽看见我这段话，倒是沉默了许久，一张俊美的脸孔微微低着，略显凝重。长长的睫毛低垂，似乎在思考什么。不过很快，他就抬眸，注视着我，若有所思地笑道：“也对。退一步海阔天空。如果我父母能接受沈杰，那不当总裁也没什么。反正我的钱也花不完了。不过，世事难料，人心难测，就怕安德烈不是善类。毕竟他是外姓，如果他太狠，太贪，要得太高，那他地位太高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为了自保，我只能全力以赴，尽力争这总裁之位。”
我想了想，点了下头表示理解，给他打字：“明白。其实，你的野心并不大，你并不想要全球市场，你只想让乔氏稳杂稳打地传承下去。可是，说心里话，你既然已经选择了沈杰，那再传承也就是到你这儿了，你觉得坚持有意义么？所以，如果你不信任安德烈，想要尽力一争当然可以。不过万一不能如意，请你看开一点，行么？我相信，安德烈再有能力，有些地方肯定不能取代你。比如你发掘我的伯乐的眼光，你对传统出版业精准的目光。我相信，你的能力。不管如何，祝你前程似锦，心想事成！”
我举杯，笑着凝视着乔羽。
乔羽点了点头，与我碰杯，衷心说：“谢谢！没想到，我们这样闹一场，还能成为朋友。以后，乔家随时欢迎你来。来吧，肚子饿了吧？赶紧用餐吧。”
我点了点头，确实饿坏了。
特别是刚离婚，心情大好，胃口大开。
我们三个不再说话，愉快地用起餐来。
正当我嚼着一块鹅肝，目光无意中探出窗外，往楼下看去时，突然发现了简嘉妮的背影。
我心里蓦然格登了一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