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用可爱的动作偏了偏头，剑圣大人轻笑：“他就是我一直在找的那种有资质的人啊，你不知道，他一下让我感到了久违的爽快啊，好舒服……唉，你要是再晚点儿来就更好了。不过你说这个小家伙是不是很混蛋？我教了他剑法呢，他居然连我的名字都没问！”
“你真的、一定要让他当你的学徒？”苏珊娜再次问道，一字一顿。
“我可没想骗你，嗯，这次肯定没有。”
“我倒是希望您在骗我，第一次这么希望。”
“哎呀呀，你看看你，又是这表情，又是这语气……担心小卡朋生气？”
“请尊称陛下为陛下。”
“怎么从来也没听见你尊称我……”剑圣大人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瞬间的风情绽放无限旖旎：“我知道，卡朋想让我教他儿子嘛，可他怎么就不明白国王家的傻儿子是命运的必然？谁让他们只喜欢娶那些空有脸蛋的蠢女人？他自己都只能被邓格尔那笨蛋教……其实他女儿倒是挺聪明的，只是身体不好，不适合用剑啊。”
熟极的毫无逻辑的絮叨，让苏珊娜又叹了一口气。
当凡物的能力到达极限，经历蜕变的机遇，便能踏上全知全能的阶梯，挑战神的威严，是为，传奇。
各自精擅的领域给予了他们不同的身份，比如大法师、比如剑圣、比如巫妖又或屠龙者……然而对一个国家而言，这些其实没有什么意义。传奇是宝贵的战略资源，所以每个国家都会不遗余力地招揽他们，供养他们，以求……利用他们。
而传承，也是利用的一种方式。
学徒未必能踏上与老师同样的传奇道路，但无疑会走上力量的捷径。只要方式得当，他们的贡献不会逊色于传奇本身，甚至犹有过之。
所以大陆上总是有为数众多的‘传奇强者之学徒’，甚至有人声称，传奇强者的学徒数量，才是一个国家真正国力的表征……
但猩红魔女没有学徒。
在她踏入那道门扉近一个世纪后的如今，试图获得这份传承的人已经数不胜数，然而无论天资聪颖还是家族强大……每一个候选都被以‘资质’这拙劣莫名的借口回绝，即使是这期间三位国王的权威也对此无可奈何。如果不是还有一位大法师的存在，王国的国运恐怕也很难再次兴隆。
现在，她有意主动打破这道壁垒，本应是值得举国庆贺的事……
可为什么，偏偏、是那个？
图扬，一个初到贵境的……诗人？有强大的同伴，成谜的身份，以独特而令人惊异的表演名噪一时，得到了首席宫廷诗人格莱登格林的认可，协助数位牧师除掉了一个潜伏于城中的邪魔，但战神殿对于此事忌讳莫深，又有未经证实的消息称神殿内部对此人的处理有所歧义，甚至直指他的身份是……
马车的震动打断女法师的思考。
皇室密探专用的马车上仅有狭小而关闭的窗，但法师对世界的观察并不为视觉局限。所以眨了眨眼睛，苏珊娜便已‘看’到车外拥挤的人群，以及人群中极血腥的景色——四个类人的身体倒在街边。涔涔流淌的液体，在地面上渲染出大片渗人的暗红。
女法师皱眉。
尸体的衣装已经被血浸透，却并不妨碍她认出其身份——片刻前被赶出那旅馆的那四个人。而这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手法，则是她更加熟悉的……依附在人身上的精神能量，在一段时间后爆发共鸣，沸腾血液剖开血管的‘剑术’。
猩红魔女的小玩笑。
或大或小地，这位大人几乎每一次逃离监视的行动，都会引发类似的问题，无可避免，以至于习以为常。直到苏珊娜‘接管’了照料她日常起居的任务……而这一次，女法师也没有如常时般与剑圣大人展开一场关于杀人正当性问题的探讨。
不是因为厌烦而放弃了，是法师独有的缜密思维，让她在这‘常事’中感受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味道。
难道不是应该在被纠缠的同时就抹杀他们吗？即使不想杀人，难道就不能悄无声息地甩掉？为什么会任由他们跟随到了那座旅馆，再放任他们逃走又悄悄动了手脚？仅是猫戏老鼠的恶趣味？
还是……存在某种不能杀死他们的必要？
为了在那旅馆里表现出某种程度的仁慈？表现给那个诗人看？可有必要为了一个陌生人做这种事情？甚至……是要为了他萌生出改变的想法？
如果不是为了陌生人呢？如果她早就认识他……不，应该说是专门为了他而来的！那几个倒霉的家伙就是她创造见面条件的工具！
神情不变的苏珊娜眼中掠过一抹了然——将思考再向前推进一些，就可以发现更多的问题，比如剑圣大人主持皇宫的核心法阵已经一月有余，为何却在今天，忽然在城市中用精神力标记了一个目标？为何又在那标记失效之后便偷袭了自己，逃出了皇宫的核心法阵？然后又‘被几个倒霉蛋跟踪’跟踪出现在这座奇怪的旅店里，与那个奇怪的诗人产生了一些交集？
若将一切都归于偶然，那么这偶然也太偶然了。
所以，那个诗人早就是，一直是你的目标……但他到底有什么地方如此吸引你？你到底要借他达成什么样的目的？
但女法师继续保持着沉默。
与这位剑圣大人相处的经历，让她清楚地知道，虽然不甚思虑，但如果这位大人对于某件事情产生了隐瞒的意图，那么即使是神灵也不可能从她那里探听到任何相关的信息。而在发现自己的意图有所泄露的时候，她会用无数荒谬的行止再次将真正的目的掩盖起来，所以越是追问，就会产生越多的不可测的风险。
只能从那个诗人那方面寻找相应的线索了。
……
杨图没来由的打了几个寒噤。
他当然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某个奇怪的女人看中，更不知道那个用奇怪又好像没用的知识敲诈了他几杯酒的怪异女人，有个可怕又难搞的头衔。
虽然她很麻烦这件事还是很容易推理出来的，毕竟来迎接她的那个法师，光是外表的扮相就能看出来头不小。所以他现在脑袋里需要烦恼的事情又多了一条：“怎么这个国家的人这么爱玩收徒弟这一套呢……”
那个老宫廷诗人，一见面就要收杨图当徒弟，那几个搞电影的诗人卡流士，哭着喊着要给杨图当徒弟，然后这又来了个胸大腿长的美女，一开口也是要让杨图当徒弟。如果这里不是现实世界的话，杨图几乎要以为是一些没思路的作者被逼急了于是不停翻老梗呢。
收徒弟当然并不可怕，高人来收徒弟种事，往往是爽点里的爽点，高潮里的高潮——前提是在爽文故事里。而现实里的人际关系只是个壳子，掀开之后，底下错综复杂的都是利益。
“收徒弟是什么？不对，少说些没用的东西！你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我怎么知道？”
杨图翻了个大白眼：“我又不像某位陛下，在房间里躺着躺着就忽然‘有个很厉害的家伙来了，我看一下，你呆在这里，不要走动’。我都照你说的不动了？你又问我怎么回事？”
“废话，就是因为看不到我才问你的！你这家伙到底又惹了什么麻烦，为什么我设置在大厅里的鹰眼锐耳术消失了？连远视法术都不起作用！还有，还有那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真见鬼，不许再提起这个！”
虽然你这感觉似乎挺准的，不过不用那么夸张吧，那个女人都已经走了一会儿了啊？
而且能让这条龙表现得如此激动，难道那女人真的深不可测，是X宗强者，恐怖如斯？
“要不，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闭嘴你这该死的水蚤！”
龙小姐在房间里不停地兜着圈子，几次来到门口，却连推开门的勇气似乎都失去了：“你没有感觉得吗？什么都没有！没有奇怪的气味，也感受不到魔网的奇怪扰动！可就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你的那种感觉!”
“嗯，所以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回头。”
“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么？我听说啊……”杨图压低了嗓音：“如果人看不到什么东西，却又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的时候，实际上是真的有东西在的。只不过不是属于我们这个世界的东西……”
“那是什么东西？幽灵？灵界生物？哎呀！”
龙小姐不耐烦地回头，但语声突然停滞，她瞪大眼睛，看见图扬身上的猎装忽然飘扬了起来……应该说，是他的衣服下面，有什么东西正在凸显，蠕动的条形事物，仿佛无数毒蛇，触手，一个巨大的怪物，要从中翻涌而出！
一只手缓缓抬起，缠绕着那无数触须，向她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