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过三日,四方盛会便至眼前。

这日清晨,邪离便领着蓟尤、殷逍笙两位长老,煜小小、古氏兄妹外加校考另外三位优秀弟子莫德、肖禾玉和历秋晟三人,腾云御剑赶赴蓬莱仙岛出席那百年盛会。

蓬莱仙岛坐落于东海之上,与昆仑神界相距数十万里之遥。

话说这蓬莱仙岛常年海雾缭绕,紫霞朦胧,果然仙境,是以命名。远远眺望,宛如掩面的处子置身云霭之间,美得温柔飘渺。

邪离领着一行人始登上蓬莱,便见岛中持戟持剑的侍卫精神抖擞的列队巡逻。那间蓬莱上神正领着一众弟子前来相迎。

煜小小歪着脑袋看了又看,并未见着荆斩,不由得奇怪:这荆斩乃是蓬莱太子,又是昆仑掌徒,理应出迎,怎的是他老子出来?

蓬莱上神上来便是各种寒暄,邪离却仍旧是那千年不变的冰山表情,只偶尔答他一二。

因未见着荆斩,小小有些无聊。跟着队伍,浑浑噩噩的行着,一路绕过了成荫绿林,闻得莺歌燕语,又至湖泊之境,看过那曲折绕廊,富贵亭台,方至正殿。

煜小小倒吸了一口气,好气派的殿宇!极目四望,不见边际:那屋瓦琉璃,廊柱铺石,俱是金银打造,辉煌明亮;那装饰点缀,雕梁画栋,皆由巧工制成,别无二家;园中殿内,青翠淡色,无不奇花异品,馨香缭绕……

殿内,已聚了许多神仙尊者,三两成堆,聊得热闹。神帝神后尚未到来,盛会未曾开始。

邪离素喜清净,蓬莱上神便替他们安排了一处歇殿,着人领了,复去殿前迎客。

“蓬莱可是有喜事?”之所以这般问,乃是因为自踏入这仙岛以来,随处皆是张灯结彩、喜贴高挂。

“启禀帝姬,今日我蓬莱确有一大喜事。”那引路僮子恭敬答道。

“哦?快说说,是何喜事?”煜小小颇为好奇,她这人爱凑热闹,何况还是荆斩家的热闹,她非瞧瞧不可。

那僮子看了邪离及众位仙长,低眉笑言:“帝姬别急,待会儿自知。”说罢,便恭敬的退出去了。

煜小小撇了撇嘴,无聊的吃着侍女送来的果品,心道:荆斩之前说要给我一惊喜?难道是......

“呵呵!”煜小小轻笑出声。

邪离淡漠的看过来,蹙了蹙眉,没作理会。

***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便有僮子前来相请,说神帝神后已至,宴会即要开始。

煜小小略略有些紧张,神帝神后对她可是宝贝儿非常,然她今日却并不想相见,原因很简单,怕他们提那婚事。

怀揣着复杂的心绪行至正殿,这正殿俨然就是一座喜堂嘛?!看来今日果真有人嫁娶。

煜小小也无甚在意,进得殿内,便见神帝神后高坐在上,朝她投来慈爱的目光,小小心下一暖,回以灿烂一笑,之前的紧张亦消失得了无影踪:这二位如此心疼帝姬,若自己坚持废除那婚约相信他们终会点头的。

如此想着,便也就放心了。可在群仙中找了个遍,仍不见荆斩的人,小小诧异:荆斩不是回来筹备盛会吗?这盛会都要开始了,何以不见他人呢?

煜小小被安排在了下首第一位置,同邪离共处一处,紧邻神帝神后。抬首间,便能与神帝神后交流;回首,又能同邪离上神相谈。如此安排果真非常有心,神帝神后见了欢喜得紧,神后甚至噙了满满的笑意向蓬莱上神略略颔首,以示感谢。

所有宾客参拜神帝神后完毕,方才落座。

“承蒙神帝神后以及各上神、仙友,我蓬莱仙岛今日得幸举办这四方盛会,在此,我仅代表蓬莱上下,向神帝、神后及诸位表示感谢和欢迎!来,我敬大家一樽!”

众神仙纷纷响应,端过酒樽,遥空示意,饮尽。

蓬莱上神将酒樽放回侍者的托盘,又朝神帝神后以及诸神仙拱手,道:“往常,这四方盛会均是宴饮,比试切磋,今次,我斗胆向神帝神后及诸位上神仙友讨个喜,不知当否?”

“哦?是何喜事?且说来听听。”神帝依靠着宝座,兴趣浓厚。

“神帝、神后在上,”蓬莱上神神采飞扬,道:“不才小儿荆斩有幸同十方墟洞长公主结缘,我斗胆借这四方盛会将小儿同公主这喜事办了,还望神帝神后允许,望诸神仙友见证!”说罢,蓬莱上神匍伏拜倒。

神帝与神后相视一笑,道:“如此喜事,朕自当应允。”

“多谢神帝。”蓬莱上神喜滋滋的起了身。众神仙立时起身道贺,唯邪离与煜小小无甚动静,一个小酌浅饮,一个目瞪口呆。

***

少顷,煜小小才回了神儿,侧向身旁的邪离上神确认道:“蓬莱上神所说今日拜堂之人,可是荆斩?”

邪离轻抿了一小口酒,略点了头。

煜小小懵了,愣在那里,心中一团乱:我听错了,邪离也听错了,对,定是听错了!荆斩不可能背弃我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此时锣鼓声起,只闻司礼侍者唱道:“吉时到,请新人!”

殿内一众神仙均翘首以待。这蓬莱太子荆斩俊美不凡,又乃邪离上神首徒,前途无量;那十方墟的长公主亦是才貌双全,出身高贵,如此佳偶,大家自然乐见其成,满心祝福。

煜小小却是心都收紧了,手里拽了只酒樽,巴巴的望着殿外。

外间,荆斩着一身大红喜服,手里拉了条红艳滴血的绣球绸缎,另一头便是那十方墟的公主,二人相依相携一步一步走近殿来。

那公主本就娇艳,今日一番打扮更是美得不可方物,让一众老少神仙恍了心神儿,纷纷流露出赞美和欣羡之色。

待他二人进得殿中,只闻得“哐啷”的一声,煜小小捏在手中的酒樽滚落,碎了一地,随着那琉璃樽一起碎掉的还有她刚刚萌芽的感情。

一切似乎梦一般,诺大的殿堂,许多的人,许多声音俱都消失了,煜小小只瞧得见打身前经过的一对新人,只闻得那司礼侍者的唱诺。不知觉间,她已红了双眼,却仍是倔强的仰起头,不让眼泪落下来:荆斩,这就是你说的惊喜吗?确实很惊喜呢,可是我怎么一点儿都开心不起来呢?你快停下来,快停下来,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这不过是一场戏,一场戏而已!

邪离将她的反应收入眼里,放在案下的手覆了上来,给了她一记安慰的眼神。

煜小小勉强扯回了些神思,苦涩着一张脸看着他,心中又伤又气。直至耳畔响起“夫妻对拜——”

“且慢!”她终是没忍住,一把挣开邪离的手,腾的站起来,不顾众人的眼光,一步一步向一对新人走去。

“小小?”高座上的神后觉着不对劲,担忧的看过来。神帝亦是不明,瞧了眼邪离,却未能从他脸上寻出异样,只得静观其变。

一众神仙俱都不明所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谁也不知这是怎样一回事。

煜小小拦在荆斩同那公主之间,目光莹莹,喉头苦涩,不敢置信的质问荆斩:“荆斩...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荆斩心疼她,想要解释,却是一言难尽,只得点头不再看她。

看着他的眸子一点一点暗下去,煜小小这心益发凉了,这一年多的相伴,他陪着她修炼提升,一道儿玩耍猎趣,经历魔域森林的试炼......

记忆点点滴滴,若排山倒海之势涌来,堵在她这心口,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煜小小不甘心,倔强的看着他,问他:“你确定你要娶她?”

荆斩沉默了。

如今大家也都看出了些眉目,这帝姬与荆斩之间怕是有些隐情呐。

殿内的空气沉闷得紧,众神仙看向神帝神后,只见这二位神尊脸色俱都不大好看;又瞧了瞧邪离上神,他倒是无甚情绪。

那厢,蓬莱上神见场面尴尬,忙过来陪笑,向小小揖礼,道:“帝姬,请容本上神插一句话。今乃吉日,此乃吉时,俱关系我儿同公主一世姻缘,若非要紧,还望帝姬高抬贵手,让他们先行履行礼节,可成?”

小小只当不闻,她在等,等着荆斩一句话,她只要他一句话而已。一句话,她便可以放手,绝不痴缠!

等待间,那美娇娘已掀了额前的珠帘,茫然的看着荆斩,“夫君,怎么了?”

煜小小听得快要吐血,不可置信的看向荆斩:怎的?这堂未拜完,就已经称呼夫君了吗?

荆斩面色凝重,正欲开口,蓬莱上神立时投来一记警告。那隐在袖袍中的手因为握得太紧,以至青筋爆出,此刻,他这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良久,他才略略平复心情,看了眼那公主,复又向煜小小深深鞠躬,满含歉意,道:“帝姬,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浇灭了煜小小所有的希冀和幻梦,她下意识的倒退,木讷的摇首:她不信,她不信,这一切竟是真的!好,很好,很好......

再抬首时,却见她的唇瓣透着血丝,想是刚才咬得狠了,破了肌理。

荆斩瞧在眼里,心痛不已,就要上前,却见邪离已然过来。终是差了分勇气,多了分顾忌。

煜小小吸了吸鼻子,侧眸瞧着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勉力笑笑。

“且先进行仪式吧。”邪离的声音就这般凉凉的响起,煜小小觉着自己的心也跟着凉凉的。

言毕,邪离搂了小小回到位置,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生生将那些神仙的诸般猜测揣度堵进肚子里去,面儿上再不敢有半分流露。神帝神后见此,方才略放心得些。

煜小小坐下后,一樽又一樽的喝着,却毫不知味。邪离自她手中夺过酒樽,小小瞪着他,眸中带火。

“姻缘一事,最忌强求。”

煜小小一怔,呆呆的坐着:她从不是个强求的人,更不会哭哭啼啼死缠烂打。只是她初尝情爱,却遭戏耍,那人前脚刚同她定了情,转身便娶了别人。这口气,她煜小小受的委屈;这情伤,她煜小小伤的莫名!

随着司礼侍者一声唱喏,荆斩与那公主便结了一世良缘。礼毕后,二人并未急着洞房,而是先敬拜了神帝神后,复又至荆斩与小小跟前。

煜小小看着他俩,那火红喜服刺得她眼疼。索性别过脸去,眼不见为净。

“师傅,徒儿今日大婚,未曾事先禀奏,请师傅责罚。”说罢,荆斩同那公主自邪离跟前跪下,俯首不起。

邪离微微叹息,“你既拜了我作师傅,此般大事却不禀明,便是目无师长,确实当罚。却念你本也无心,便罢了。你二人即已结合,便要相待以诚,珍惜彼此。”

“谢师傅!”荆斩磕了个响头,扶了新婚妻子方才起身,二人从身旁的僮子处取了酒,敬与邪离。

邪离受了,荆斩夫妻又拜了拜。

却在这时,不知哪个不长眼睛的神仙喝高了,来了句:“听闻上神大人已与帝姬同处,不知也否好事将近?”

正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此言一出,殿内众神仙俱都将目光投递过来,隐隐期待着这万年稀奇。

神帝神后闻言也笑看邪离与煜小小,眸中光芒闪烁。

邪离倒是自然,不紧不慢的放下酒樽,看了眼仍旧伤心气愤的煜小小,道:“我同帝姬......”

“对,本帝姬已同上神约定好婚期,待时日近,自会宴请六届四方,晓喻天下。”煜小小抢过话茬儿,不待邪离反驳,伸手亲密的挽了他的胳膊,暗中使劲,生怕他给戳穿了。

“哦?果真?”那神仙似是不信,又看向邪离以待证实。

“自然不假!”煜小小瞪着荆斩,赌气道。

荆斩苦笑,复又拱手,道:“如此,弟子便恭喜师傅,恭喜...帝姬了!”

“恭喜上神大人,恭喜帝姬!”殿内恭贺之声不绝于耳,听得小小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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